自娘去年大病之后,我们每从爹娘那儿离开,娘常会难过得抹泪。几个子女,呼啦啦地来了,过完周末又呼啦啦都走了,娘受不了。
每到周日,吃过午饭后,娘就会催促我们走,想待到天黑了再走都不行,三番五次地催,怕晚了不安全。说如今不是当年她回娘家,从魏家村到黄场村,要经过走过狼的坡头沟、藏过贼的树林子及沿路上成片茂密的玉米地,一个人走夜路还真是有些害怕。现在是繁华的西安城,到处都有人,都是灯,流氓阿飞虽未灭绝,但“偏僻”之地却是不容易找到了,地皮值钱得地产商眼发红,狠不得全盖成楼房卖,再说也不用走路,断是不会遭抢的。但娘总是习惯性地催促,要走就赶早走,走了就一经了。
今年国庆雨多,一家人没有离开西安。吃不再是主要矛盾,三餐改为了两餐,上午九十点一餐,下午三四点一餐。我和妻计划10月6日下午离开爹娘那里,给我们也留出一天机动时间。但妻5日晚就吹起了枕边风,要6日上午吃了早饭就走,说家里卫生要打扫,一周的菜要买,关键是要按原计划到商场去物色抽油烟机,将去年装修时赠送的不顶用的抽油烟机换掉。我受不了唠叨,再说也没什么正事,就答应了。
吃过上午饭,锅也不让洗,就让收拾走人。临出门我给娘了一个拥抱,与正在厨房洗锅的父亲高声地道了别,娘便和两个妹妹一起将我们送到电梯口。但两分钟后,我又开门回来了。娘说,肯定把啥忘了,就说只看见你媳妇出了楼不见你。我说,我不走了,下午吃了饭再走,把麻将再摆上。
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似乎要从我的脸色上看出我夫妻二人刚刚闹掰的迹象来。妹子笑说,这么快,就在下楼的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娘怒了脸发着恨声,说让你媳妇一人走你放心?娘又爬回窗口,我也凑了上去,一起给将要出院子、正在向楼上招手的妻子挥手。
我笑说,我们早就商量好,她先回,我下午再回,假装着一起离开,然后我再杀个回马枪——就是想逗大家开心,是给大家唱了一出“回家戏”。众人这才啊啊地释然。
父亲不止一次说,父母的家是孩子的家,孩子的家不是父母的家。这个观点我不赞同,但毕竟媳妇不是儿,妻急着要回到我们的小家去,而对于我,小家是新家,父母的家是老家,是根,都是家。回到那里对我都有归属感。而对于妻,娘家是她的老家,虽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这个封建糟粕已被摒弃,但岳父母早已不在,回去的意义就不大了,我们的小家自然成了她的全部。
父母的家能不能成为她的全部中的一部分,我不敢奢望,但我相信着她的人品。
其实,我和妻并没有预谋出个“回家戏”,我二返长安给大家的一番解释,才真正是演了一出“戏”。电梯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电梯在下降的一瞬,娘“生离死别”的表情还在我脑海中闪动,也忽然觉得不能就这么让老婆牵着鼻子走了。说,我还是想与娘多待一会儿,下午再回去。一沟通,没出电梯门就又上来了。
2021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