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父宾再华慈母宋金玉的天堂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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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玉
1939 ~ 2016
  宾再华
1930 ~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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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宋金玉
出生:1939-01-09
逝世:2016-09-25
祖籍: 长沙跳马乡
宗教: 无
职业: 工人
姓名: 宾再华
出生: 1930-08-05
逝世: 2003-12-28
祖籍: 长沙跳马乡
宗教: 无
职业: 工人

            父亲,家
              序言
  父亲的离去,是我心中永远无法痊愈的痛。一个品格十分高尚的人,艰辛困苦几十年,承受着各种委屈和无奈,无怨无悔地为国家、为小家奉献着无私的爱。这么一个纯粹的人,上苍却在他即将迎来幸福转折的时候,无情的剥夺了他的生命。这是多么的不公,多么的残忍啊!
  遗憾的过去无法挽回,我只得想,怎样才能把父母的恩泽永远的烙印下来。网上纪念馆让我看到了可能,可我真正动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父亲的平生、对母亲的了解实在太少(我仔细想想,从不到12岁上初中开始,我真正和父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时间,断断续续加起来,还不到一年半,也就是我刚刚开始可以有比较客观的记忆,可能开始有一定主观判断分析能力的时候,就很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同时也感到,文到用时方恨少,竟长时间无从下手。直到最近,身体越来越差,更感到时不我待,今年又是父亲诞辰九十周年。我反复问自己,纪念父亲是为了什么?我这才突然明白,父母都是非常平凡的人,做儿女们的最好怀念方式,就是让自己用现在的认知,重新感受一下我们儿时无法体会到的,父母们付出的沉重的爱,感受一下他们的无私和彻底;也可以让我们的后代知道,他们的祖上是怎样的艰苦卓绝,父母对孩子是怎样的恩重如山,切莫像社会上有些孩子那样,只知道抱怨自己没有一个“好爹妈”,从来没想过自己曾经给父母带来过什么,以后又准备给父母带去什么。
  因此,我就以自己知道的父母,自己感知的父母,围绕着家的发展变迁,用自己——父母的五个儿女之一,儿时所给他们带来的各种“麻烦”,一边忏悔,一边诠释父母的艰辛和慈爱。希望他们的在天之灵,能接受我们的感恩,接受我的忏悔。虽然,他们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自己的孩子。
       2020年农历8月


  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撑起家的蓝天,用宽容大度的心胸呵护着病弱的妻子,用艰辛的汗水、任劳任怨的哺育着孩子,用最最克己的牺牲,诠释着什么叫做爱!父亲,这就是我最亲爱的父亲。我深深怀念的人!!
  父亲,1930年农历八月初五出生于湖南省长沙县跳马乡丰田村,上有长二岁兄宾再福及同胞姐姐宾桂花。据父亲说,他的曾祖父时,家境还是比较殷实的,但由于他的祖父染上了大烟,家道逐渐中落了。父亲在相当于现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不得不辍学,去给地主家放牛糊口了。父亲说,他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母亲在生下他和他姐姐后,产后症日渐严重,医治无效不久就去世了。父亲曾回忆道:他母亲娘家的家境还是比较好的,他的外婆也很喜欢他,小时候,他父亲每年都是带他去给外公外婆拜年,外公外婆都会打发一些年货让他父亲挑回来,还会给他一个银元的压岁钱,父亲说,当时小孩子的压岁钱一般都是一两个铜板,而一个银元都可以买一百多斤大米了。
  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不太会理家,身体也不太好,去世的也很早。
  父亲稍微大一点后,外出到一个米店当学徒,就是帮老板带带小孩,跑跑腿,打打杂。
  50年父亲参加了志愿军,51年入朝,应该是工程兵,父亲说,他们一开始就是修战时飞机场,那是冬天,野外宿营时,就是在半尺多厚的雪地上,挖出一个长方形的雪坑,在冻土上铺上油布,把蚊帐扯起来当帐篷挡风,有的战士由于蚊帐没有拴牢,或者正好处在风口上,一晚上过去,就那么长眠不起了。父亲的坐骨神经痛,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落下的。朝鲜停战后,父亲所在的部队回国到广东一带剿过匪,期间,因父亲在连队里算是有文化的,主要做扫盲文化教员。父亲说,他基本没有参加过正面战斗,所以,父亲的血晕症也没能在战争中治好。在部队大整编前,父亲曾有过一次进军校的机会,但是,由于他的体力和嗅觉问题没有考上。随后,部队就成建制的转业到了吉林丰满电站,父亲当了电焊学徒。大规模的军人转业后,就是大规模的回乡结亲潮,父亲也是那个时间回乡和母亲结婚的。
  母亲,宋全玉,生于1939年农历正月初九。母亲家和父亲家隔着一些农田相望。母亲8岁那年,她的父亲就被国民党部队抽壮丁带走了,从此鸟无音信。母亲的母亲,也就是外婆,叫吴汉民,她九岁就开始学织布,在当时也算是少见的女性手艺人,丈夫被抽壮丁后,她不满公婆选择长子去当兵而与婆家闹掰了,当时只有28岁的她,为了自己养活三个孩子,只能离家到株洲织布坊打工。但不久,他的长子,即母亲的大弟弟,因病没能及时就医而死亡,为此,外婆与公婆一家就不可调和了,外婆还把自己家本来在宋家院子内的门给封了,在靠院子外的墙上开了门,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单门独户。可见,外婆一定是一个坚强而有个性的人。就这样,外婆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孩子,为儿子娶了媳妇安了家。不过,外婆好像因为儿子没有听她的话,娶那个她认为可以吃苦耐劳、善于持家的,她的一个徒弟当老婆而一直与儿子、媳妇不太和睦,因此,她除了经常回自己娘家散心外,还到我们家来住过两个时期,第二次离开我们家时,是在乌江,我曾劝她再住一阵子,可她说,她的寿限是64岁,如果死在外面,无法落叶归根。说也奇怪,她回老家没有多久,就没有什么痛苦的离世了。
  母亲从小带着弟弟单独生活(当时没有公共交通,外婆一年最多走路回家两次),母亲她们主要靠母亲的外公等娘舅家人关照。因此,我很少听到母亲提及其父系亲戚。
  母亲16岁多与父亲结婚,因当时她没有达到18岁的法定结婚年龄,而母亲又非常想早点离开农村,故而自己将年龄改大了两岁。
  父母在57年秋冬季曾育有一个男孩,大概只有40多天大就夭折了,听母亲说,当时是发高烧,医疗条件差,搞什么冷冻疗法,就那么放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疗着疗着就那么冻没了。另外,父母在62年初还生育了一个男孩,也是没多大就死了。为此,我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锅”,说是我的“八字”上不能朝兄,下不能朝弟,中间必须隔一个女孩。克不克弟不好说,但是,还没有孕育我,就说我把兄给克了,好像有点邪乎呀!
  不过,多年来,我倒是一直认为,我“不合时宜”的出生地点,是造成这个家庭长期陷入困苦的主要原因。
  那是59年1月1日凌晨一点左右,父亲陪母亲冒着零下20°C的寒风,走路去医院生产,刚到松花江桥头,我就要出生了,父亲只好敲响了桥头附近一户人家的门,向他们求助,那是一对非常好的夫妇,二话没说,就腾出了最热的炕头给我和母亲,因为在进屋前,我就已经被生下来了,母亲说,当时我的身上基本都是乌的。因此,不仅我先天不足,身体单薄,母亲也落下了严重的气喘病。当时,如果是走到了桥中间我才出生的话,估计大小两个人都活不了了。也许是成活不易,也许是前后两个孩子夭折,我成了父母亲倾注最多的孩子,也成了父母最闹心的孩子。(因为,在2000年我病重住院的时候,母亲还感叹道,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困难时期下放城镇人口,大概60至61年,母亲带着我曾经在外婆家生活过一年左右,后来因为母亲一直病重,父亲求得单位同意,才将母亲和我接到湖北丹江口电站工地上,但是,好像几年以后才解决户口问题。
  大概62年,因三年困难时期影响,丹江口电站缓建,父亲随单位调到广西西津电站。我们家临时住在靠前方工地的一个石头山坡上,两间那种竹子、稻草和黄泥糊的临时房子,住着我们和另外一家人。那时候母亲基本很少离开床,我记得家里很多灌装止咳糖浆的小药瓶(在乌江时医院还在用这种重复灌装的止咳糖浆),这些小瓶子可是我们家月底的救命钱,一个瓶子一毛钱押金,月底了,父亲就要去医院退一次。不到非常严重的情况,母亲就这么在家靠止咳糖浆和各种不要太大成本的偏方养着。那时候,父亲早晚都要去菜地忙一会儿,记得,我为了让那些大孩子带我上山吃他们摘的小野果和烤蝗虫,就按他们的要求,回家偷偷拿父亲种的红薯、芋头给他们烤着吃。
  家里有个小钢筋锅(实际上就是小铝锅),是父亲专门为给母亲住院时送饭买的,因为,在医院里饭凉了,用它可以直接在炉子上热饭。那时候算是奢侈的厨房用具了。有时候父亲带着我去医院送饭回来的路上,会到路边的稻田里抓些螃蟹、小鱼放锅里给我玩,当然,最后会煮熟了给我吃掉。
  大概在63年初,我们家搬到了后方安装队生活区,9月27日,宾淑媛出生。听母亲说,当父亲看到刚出生的宾淑媛时,很是松了一口气,高兴的告诉母亲:是个女孩!估计是我那该死的八字,给两个人落下的阴影太沉重。
  65年我上小学,那个时候应该是7岁才能开始上学,但那一年工地上适龄孩子少。我和另外几个6岁多的孩子就“混”进去了。从小我一直在父母的过分关爱和熟人的夸赞中成长,使我很小就有了虚荣之心。我和母亲一样,非常喜欢听隔壁叔叔阿姨们的夸赞。记得一年级上半期期末考试,我语文衣字不会写,生怕得不到100分,最后偷看了旁边一个同学的才写出来。好成绩带来了更多夸赞,我飘了起来,失去了自我,潜意识里真的认为自己很聪明了,再加上后来文化大革命“学习无用论”和开卷考试的“祸害”,基本上就没有怎么认真读书,反正只要看着书上的例题就可以完成作业,就可以得到好评,一个半瓶子醋就这么“炼”成了。当然,凭此就说我是被捧杀了,也不客观,更重要的根源应该是文化大革命“知识无用论”的影响,因为,即使到了八十年代初,我也还没有意识到“高学历”的重要,所以,我除了在弟妹们小时候一般性的要他们“好好学习”外,从来没有认真督促过弟妹们。不过,有一点请准备要当父母或祖父母的人们注意,千万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过多的夸赞他们,应该鼓励他们要更加努力,才能更好的开发出他们的潜力。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我后来给家里添了不少麻烦,那是我快要上学之前,一天,母亲看到我被隔壁两个孩子抓着打而没有还手,母亲除了和那家人吵了一架外,还把我教训了一顿,责备我为什么不懂得还手。当时,我的胆子确实很小,生怕在外面惹事回家被骂,被说成不是好孩子。不过,那之后,我真的和那家孩子打了两次架,不仅没有挨骂,不管有理没理,那家大人找来后,母亲都要吵回“理”来。嗨!作孽啊,10岁前,我不知道让母亲跟邻居们吵了多少架,父亲背后给人家赔了多少不是(好像宾若文小时候接过了这个“麻烦棒”)。就是后来下乡了,也没有让父母省心,不仅又打了老冤家两次,还因为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与带队干部闹别扭,结果,在后来招工过程中,被带队干部阴了一把,将全县仅有的两个缓招名额,申请了一个给我,又让父母着实担心了一下。
  64 、65年,父亲工作成绩突出,在学习雷锋运动中,被评为五好职工,当时单位上以文艺节目的方式广为宣传,好像也是那时候父亲入了党,长了一级工资。
  那时候,父亲有过很多个徒弟,我印象深的有三个,因为这三个徒弟跟他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后来的遭遇又都让父亲非常心痛,其中一个与父亲关系最近的,也是发展的最好的一个,后来当了支部书记,可没有多久,就被工地上机车把手臂撞断截肢了;另一个婚后一直没有小孩,后来通过治疗,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不久却触电去世了;第三个徒弟,弟妹们都知道,因为妻子长期患精神病,颓废成了酒鬼,最后因醉酒而亡。父亲每当谈起他们时,眼中都会充满无奈和哀伤
  65年11月20日,宾若文出生,66年暑假期间,父亲又要从广西西津调回湖北丹江口电站,原来一家人准备借调动机会顺路回老家探亲的,但因为父亲临时被确定为调迁带队人,只好由母亲带着我们三姊妹在中途下了火车,好像是凌晨四五点吧,我们在一个叫白马龙的小车站下了车,当时是上车前打电报约舅舅来接站的,但是好像是舅舅以为是下午,我们在车站一直等到快中午了,他还没有来,母亲只好把我们的行李,一只帆布提箱寄存在车站,背着老文,抱着淑元,哄着我提着一小袋苹果往老家走,不知道有多远,反正母亲说,那一袋苹果是被弄得不像样子了。
  我们好像是先到的伯伯家,吃了饭就到外婆家去住的,母亲和伯母关系不是很好,两个人都是个性要强的主。
  到了丹江后,母亲的身体好了不少,有一年夏天,母亲和别人一起到采石场打道渣石,(那时候火车轨道下面的道渣石,都是人工用小?? ,一锤一锤敲出来的),采石场离家里很远,母亲要很早起来,烧一壶开水,灌在热水瓶中,再放一把米,这就是她一天的水和中饭,天气太热,别的东西吃不下,草帽、人丹和十滴水就是避暑的全部装备,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到家,报酬是按每天打出来的成品石头量方计算,好像平均一天可以有7毛钱左右吧。当时,如此辛苦低报酬的事情也不是可以经常找到的。一天,我带着淑元和老文(常有人问,为什么大的叫小卓、小元,小的叫老文,大概是当时隔壁邻居北方人比较多,北方人一般把最小的孩子叫“老”儿子,“老”闺女,)去父亲在后方的工地玩,可能是我把他们放在哪里,自己去玩了,结果,老文赤脚踏在了烧过电焊的铁板上,把两个脚底板烫得全是大水泡,害得他好长时间都只能坐在一个三角凳上不能下地。
  文化大革命到了高潮时期,社会和单位上的造反组织分成了两派,今天你把单位领导抓上台“打倒资本主义当权派”,明天他把“走资派”戴高帽子拉上街游行示众。父亲因为不愿意参加这种运动,被两派所不容,被打成了“保皇派”,这期间,我又闯下了一个滔天大祸,那天,几个小孩在一起吹牛打屁,有的孩子说他爸爸是革命派什么什么头头,有孩子说他爸爸是最革命的,有一把步枪,我好死不死的来了句,我爸爸也有枪,还是手枪,这可捅破天了,不知道哪个孩子回家告诉了大人,大人就向造反组织报告了,一番搜查,把父亲也弄去和走资派关在了一个院子里,还好,一是小孩子说的,二是父亲“根正苗红”,在人们眼里又是个好人,没有吃什么苦,在院子里可以自由活动,有一天,父亲在水池旁边洗东西,一个值班的年轻人无聊丟石子玩,结果一小块石子打在地上弹起来,正好打在了父亲的头上,好大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父亲这才被放回来了。
  那以后,父亲就不被“革命队伍”关注了,除了上班报到外,也就不用再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动了,这一段停工停课期间,是我们家生活水平最高的一个时期,母亲织了一个小网,父亲做了一个捞小鱼、小虾的捞子,父亲经常会带着我捞鱼虾,特别是河里涨水的时候,运气好的话,可以捞到大一点的鱼,记得有一次,下午很晚了,父亲听说河里涨水了,就一个人去河边碰碰运气,结果,到哪里,一下就捞了一条两斤多的鲤鱼,鱼的长度和网子口宽差不多,父亲说,他一点都不敢相信,高兴得鱼都没有拿出来,兜在网子里就扛回来了。
  我一开始和父亲出去捞鱼虾、钓青蛙,还觉得很好玩,可是时间长了,新鲜感过了就不愿意去了,因为每次都要走很远的路,再加上吃多了也就不稀罕了,钓青蛙是几个邻居一起去,我不去没事,可是捞鱼虾就只有我们一家,我就要跟父亲一起去,因为,去的地方都很偏避,当时社会也比较乱,现在想来,父亲带着我,无非就是多了一点心理安慰罢了。但是,那时候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家伙,有时候我走累了,父亲就让我待在一个地方等他,自己往远处走一点多捞一会,每当这时,我一看不见父亲,就会不停的喊,有时,喊两声没有听到父亲答应,就吓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每次捞回来小鱼、小虾后,父亲还要把它们放在锅里焙干(因为母亲待在煤炉旁边就会喘气不赢),这些焙干的小鱼、小虾,除了让我们经常有“荤菜”吃以外,也让父亲的中餐增色不少,原来父亲上工地带饭,基本没有什么菜,就是一点切得细细的干辣椒沫。这也是父亲为什么吃辣椒那么厉害的原因。
  后来,70年开始抓革命,促生产了,走资派慢慢被结合进革命委员会里面搞生产管理,父亲也当了班长和支部委员,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不久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引发了我们家的一场地震。
  父亲所在的电焊班,有一个有夫之妇,和一个什么人发生了暧昧,那个时候,一个“破鞋”的名头是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唾弃的,当时那个女的要死要活的,父亲首当其冲的被安排去做思想工作,还要安排人看护,怕弄出人命来。一天,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不知怎么的,说到了这事,母亲责备父亲不应该这么关心那个坏女人,父亲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万一出了事不好办,更不能跟着别人乱说,这下母亲不干了,说着说着就把父亲给扯进去了,意思是说父亲是不是也跟那个女的有什么,这下父亲气得直发抖,突然就扇了母亲一巴掌,吓得我们几个哇哇大哭,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发脾气,也没有看他打过人。这下事情闹大了,母亲不依不饶,不仅隔壁左右知道了,还搞到单位上去了,父亲是个非常爱惜羽毛的人,觉得自己是党员,是先进骨干,一下子心灰意冷了不少。其实,当时丈夫打妻子的很多,一般妻子被打了,哭都不敢大声,因为,那时候的家庭妇女,大都是农村出来的,又没有工作,封建的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有些北方家庭,妇女是不能上桌吃饭的,男人们吃完后,女的到厨房里去吃剩下的。像这样闹的家庭,男人会被看不起。
  不久,单位上需要往广西拉浪电站调一部分人,父亲就以母亲身体适合广西气候为由,坚决要求调到了广西拉浪安装队。
  当时小学是五年制,我当年本来要上初中了,因为拉浪工地没有中学,就为一些年纪小的孩子开了一个类似于复读班的六年级,我还没有满11岁,就加读了一个六年级。
  71年三月二日,宾无晋出生。父亲给我们几姊妹起的名字,都是很有寓意的,淑元,娴淑的长女;若文,能文能武;无晋,当时中苏关系紧张,时刻准备打仗,“兵无尽”当然是将军啦;至于我,嗨,卓绝辉煌有点“狂”,不知道,如果给我起个什么“狗剩子”之类的贱名,这一辈子会不会好一点。
  9月,我到洛东广西水电工程局基地中学读初一。72年拉浪电站发电,父亲要调到广西麻石电站工作,因为单位上没有其他上中学的孩子,洛东基地回麻石需要在中途转两次车,父母不放心我放假时一个人回家,就准备把我转到柳州市或者融江县读中学。到了柳州,父亲拿着介绍信,找到柳州市火电厂,希望能把我的户口落在哪里以便可以在柳州读书,没想到,正好电厂保卫科科长是父亲的熟人,二话没说,就帮我落了户口,还安排我和他们外来读书的学生们住在了一起。可是,好景不长,我又闯祸了,一天,我和几个初中的孩子准备在宿舍里打牌,看到桌子上有点水,我就顺手拿了旁边的一件衣服把水给擦了,过了几天,东窗事发,不知道谁告了“密”,原来那是一个高中生的衣服,他找我时,我没承认,结果他一拳就把我门牙打断了一颗,哎,打就打了吧,但是,好巧不巧的是,这时候,父亲正好随单位上汽车到柳州出差,给碰了个正着,单位上司机打了那个孩子一巴掌,还和父亲带着我,把那个孩子弄到了保卫科,结果让那孩子还吃了点苦,想想,实在对不起他。父亲带我到电厂医院拿了点药,知道了来龙去脉后,也不好意思再让我住在那里,可能也是怕我以后会被欺负,就把我安排到学校去寄宿了。
  当时,学校有二十多个寄宿生,但他们都是星期天可以回家的本地人,一到星期六我就不安,因为,我们住的就是大教室,文化大革命时损坏的门窗还没有完全修复好,晚上风一吹,门窗叽叽嘎嘎响,我一个人实在害怕得不行,每当这时,我都十分后悔,真的不应该做那件坏事
  当我第二个假期回家时,家里已经多了一个小妹,73年6月11日,宾娥出生,说来也巧,四个弟妹都是广西出生的,难道广西是我们的“望族”之域。同时,外婆也第一次来我们家小住。
  这个时候,家里的生活是非常困难的,我每个月的生活费几乎是父亲工资的四分之一,我除了在假期能陪父亲上山砍点柴,采点野味外,什么忙都帮不上。在初中毕业时,我向父亲提出不上高中了,随学校上山下乡,但父亲坚决不同意,并安慰我说,家里菜不用买,只要买粮油,买计划供应的肉和辅食品,家里生活没有问题。
  其实,在晋晋出生前,父亲就与母亲讨论过节育的问题,当时我不太清楚是什么,只知道母亲说,一头牛是放,一群牛也是放;而且,每生一个孩子,自己的身体就会好一点,因为,月子里的病要月子里养。当时,虽然没有强制性的计划生育政策,但也开始提倡节育了,为此,父亲在单位上还是承受了很大压力的。所以,家里生活再困难,父亲也从来不要单位上的困难补助,也极少在单位互助基金中借钱,还为此拒绝了一次可能提干的机会。父亲当然知道,提干是进步和体面的事,但是,他不得不选择放弃,因为当时提干不仅不长工资,每个月还会减少电焊和夜班补贴等近10元收入,再加上随之而来的,可能会减少的“种菜”等副业的时间问题,必将造成家庭经济危机。这在后来是吃了很大的亏的。不过,现在回过头来看,正是父亲无怨无悔的承受着这一切,才有了我们五姊妹的今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父亲把外面的委屈带回家,也从来没有听到他抱怨过我们哪一个,只是默默地用辛勤的汗水,努力的想让这个家,生活得更好一点。
  76年,我高中毕业,按父母的意愿,到贵州余庆县安装处与医院合办的沙堆知青点插队务农。随后不久,父亲也调到了贵州乌江电站安装处工作。这里虽然住房是有史以来我们家住的“最高档”的砖砌楼房,但情况并不是很好。我们家住一楼,后窗被山壁挡的死死的,约20平米房子,分前后两间,挤一家六口,走廊外一个约2平米的小厨房,四户人家一个公用水龙头,三栋楼七八十户人家一个公共厕所,还在山坡上。
  这个时候,父亲每个月基本工资大概是54元,虽然我不需要生活费了,(当时,我们下乡,国家好像是每个人200多元安家费,单位上贴补一点用来给我们盖房子了,第一年每个人,每个月可以到所落户的生产队领30斤大米,其他就没有什么了),所以家里还是要给我捎带一些日用品。弟妹们也渐渐长大,父亲还是要辛勤种菜,以保证家里的蔬菜供应。当时,生活之所以艰辛,除了经济问题外,还有就是物资匮乏,一个人每月只供应2两毛菜油。有时,甚至还是难吃的棉籽油,定量的粮食还要搭配玉米等杂粮。为了增加油水,大家一般都要到集市上买一点高价肥肉回来炼油,那时候,猪油渣可是好东西,都不舍得就这么吃,留着慢慢用来炒菜。那几年,什么都要凭票供应,粮票、肉票、糖票、肥皂票,布票、烟票、酒票、火柴票。后来,父亲又被迫增加了养猪的“副业”,一直到79年我招工上来,第二年淑媛也参加了工作,家里情况才有所改善。
  八十年代初期,是父母比较高兴的阶段,81年老文考上了八局技校,82年五月我与胡兰君结婚,并获得提干。83年四月四号,他们的长孙女宾伟出生。
  父亲在对待我们的婚姻方面,没有任何干预,只有默默付出,由于我结婚前一段时间,工作非常忙,也正处在提干前考察期,我和胡兰君已商量好,不准备置办什么家具的,可父亲不答应我们过于简单的成婚,硬是自己到处买原木,再搬运到木工厂锯成毛料,然后在门口走廊上搭个架子,堆码上去阴干,最后请木工到家里给我们打制了全套家具。
  其实,我和胡兰君的事,还曾让父亲受到过不少“闲气”。那时,我和胡兰君还都是学徒工,恋爱关系并没有公开,父母也仅仅是知道我们从乡下开始就有来往。可是,父亲所在的电焊班班长想把胡兰君介绍给他儿子,就请胡兰君他们起重班的班长及师傅们帮忙说合。胡兰君的师傅告诉他,说胡兰君好像与我来往比较多,这个人就来问父亲:“胡兰君是不是你儿媳妇”,父亲当然没有办法明确回答。之后,他多方努心愿也没能达成,再后来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可能他认为父亲欺瞒了他,也可能是来了醋劲儿,老是跟父亲过不去,多次在人前挤兑父亲,父亲都是一笑了之,父亲也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们隐瞒他。
  83年末,我们和胡兰君调到东江电站工作。第二年,我们曾把宾伟送回乌江请父母帮助照顾,不过没多久,父亲也调到了东江。
  应该是87年吧,晋晋遇到了八局最后一次招工考试的机会,可是运气不好,没有把握住。其后,宾娥考上了八局技校,又被人找茬给顶了下来,这之前,我也因强直性脊柱炎病情不断加重,逐渐被单位边缘化,安排到了劳动服务公司工作,父亲也退了休,可说是流年不利呀!
  不过,跟着的是一连串的好消息,89年宾淑媛和杨顺山,宾若文与蒋俊峰分别喜结连理,并在第二年四月二十七号和九月二十五号,分别让父母亲笑迎了大外孙女杨仙和大孙子宾峰的出生。
  父亲退休后,除了养猪种菜外,很长一段时间都还在为了拿一点点“补差”,给单位上值夜间保卫班 ,甚至在安装处迁移到五强溪工地后,还带着2岁左右的杨仙到那边干了一段时间,后来,当地农民偷盗材料的行为越来越猖獗,有时候直接喊打喊杀的威胁值班人员不要管“闲事” 。父亲多次找领导也没有个说法,他又是一个十分负责的人,生怕材料物资发生大量损失 ,才辞掉了这个工作。
  九十年代初,安装处最后一次福利分房,父亲是有资格在八局南托基地分一套房子的,但是,他反复考虑了生活成本等因素放弃了。
  除了宾若文一家一直在外面工作,93年5月,我也调离东江,去了八局常德基地工作,晋晋、宾娥这时也都在外面打工。
  96年,大家都回到东江家中,和父母过了一个团聚的春节,喜上加喜是,晋晋和黎新蓉已经结婚,并已怀上了石头,随后的六月十四号,父母就迎来了第二个孙子宾克石,石头从小就没有奶吃,是爷爷奶奶自己磨米糊糊,一口一口喂大的,所以,爷爷奶奶最心疼石头。                            
  2000年我病重时,父亲曾到常德看我。当时,常德劳动服务公司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也下岗办了内退,胡兰君所在的招待所效益又不好,家庭收入基本减少了一半多,我每年的医药费支出又很高,眼看第二年宾伟就要高考,父亲显得非常忧虑,并且很遗憾的对我说,这两年,家里为了帮助晋晋做点生意,把不多的积蓄几乎都花空了,不然还可以帮帮你。我看着父亲忧郁的眼神,非常内疚,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在让父亲伤神闹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只能忍着心酸安慰他,说自己身体好一点后,会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难。同时也劝他,家里目前生活基本过得去了,不要再那么辛苦自己,可他说“你妈妈没有工作,你们几个条件和身体都不好,现在辛苦一点,节俭一点,如果哪天我先走了,你们也可以轻松一点,你妈妈也好过一些。当初,我把你母亲带出来,她年纪还很小,一辈子也吃了不少苦,我应该多负一点责”。我准备给他一点“打麻将”的钱,可他怎么都不要,说,你妈妈不是不让打麻将,就是有时候听说我赢的时候不好意思捡炮,有时候最后一局赢了不要大家的钱才发脾气。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对他人都是客客气气,宁可人负我,而我不负他人。对家人,更是无私奉献,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家。
  01年,宾伟考上了大学,父母和弟妹们都在经济上给予了很大帮助。我也在朋友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小卖部,单位上的朋友又关照了一些生意,虽然冬天有些时候要躺在床上守店子,但终于还是度过了难关,熬到了宾伟大学毕业。
  99年十月,宾娥与李志勤结婚,03年八月一号,“天天”李冰茹出生。至此,父母也算是“功德圆满”,五个子女不仅全部成家,而且都有了自己的孩子,父母可以说是儿孙满堂了。
  应该说,幸福与希望都是实实在在的,但不幸却是无情的,随后的噩耗是父亲胰腺癌晚期!
  最让人遗憾的是,我在最后一次回家看他和母亲时,发现他瘦了很多,饭量也大大减小,他说是在之前不久,挖原来仓库内的菜地时,因为石头太多,干活非常累导致的。我也就粗心的忽略了这一可怕的预兆,从而丧失了可能的希望。可见,我是多么的不“称职”。而父亲即使在最后的时光,想到的还是我们,弥留之际,他打电话还反复对我说,“不要动,不要动,天气冷,关心好你妈妈。”是啊,当时的我过去可能会添“麻烦”,可是现在,我还是不能原谅当时自己“可恶的理智”,这是我终身的愧疚!
  03年12月28日,这个令我们全家悲痛的日子,父亲离开了我们。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在晋晋一家的照顾下生活,我们几个没有在她身边的姊妹,也都按约定给母亲赡养费,后来母亲有了养老金,她日子过得更愉快了,每年过年时,她都不会忘记给每个孙子、孙女发压岁钱。
  08年底至09年初,我和胡兰君到东江小住了一段时间,一是自己对身体的疾病慢慢有了更多的了解,可以及时的把握着用药来控制病情,有了出门的胆量;二是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一直有两个心结解不开,想去让她宽宽心;另外,自己也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较长时间的和她在一起生活了。
  母亲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倔强的人,有时候认识问题,会以点盖全的钻牛角尖。通过多次的交流,虽然我说了弟妹们可能不敢说的话,母亲还是基本接受了,我可以感受到,她对我还是特别宽容和信赖的。两个心结基本解开,春节后,姊妹们在酒店为母亲办了70周岁寿宴,请了她想请的街坊邻居,老家她的侄子侄女也来了几个,她非常开心。
  16年4月底,母亲到南托淑媛家小住,谁知她就此再没有能回东江了。因为,不久她就被查出肝癌晚期,由于担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做子女的,又一次面临为亲爱的人选择何种治疗方式的问题,这是一个没有办法论证的抉择。最后,大家还是一致同意,尊重医生的建议,采取保守治疗。可是,事情并没有向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病情很快恶化,虽然后期已经知道了不可逆转的结果,但真正的噩耗传来,还是令人扼腕叹息!9月25日,母亲走完了她78年的人生,也离我们而去。
  我想,稍微能令父母欣慰的是,在他们病重住院期间,他们大部分的儿女们都在他们身边,照顾陪伴他们,特别是老文和晋晋,或者放弃工作,或者离开家,到他们病床前陪他们走完了最后的旅途,还有小妹妹、小妹夫在医疗方面的努力,让他们减少了很多心理和生理方面的痛苦。这方面的一切,也是我一直非常感激四位弟妹及家人们的原因,因为你们付出的比我这个长子多得多,这一点,我想父母也是知道的。
  父亲、母亲,你们辛勤养育的我们,现在都很好,我们没有经历过你们的艰辛,因为你们为我们,甚至还为我们的孩子承担了本该由我们自己承担的很多责任,你们把爱永远的留在了我们和我们孩子的心中。我们永远感激你们!也请你们相信,我们的孩子不会再走我们遗憾的老路,他们会知道,只有他们努力创造了自己幸福的生活,才是对父母最大的孝顺,只有在努力奋斗的同时,更早、更多、更仔细的关心父母,才不会让自己遗憾!
  安息吧,亲爱的父亲、母亲!
       儿子 卓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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