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常常想起父亲。
不是家里所有人都能想起他,因为那只是我爸。做孙子的童童,因为隔代和个人的原因,感情上并无依赖。
在icu住了的第五天,他们娘俩回来。本希望期望见到一面,但是父亲被救护车拉回家里后,再没有苏醒过来。只是在护救护车上时候,勉强稍微睁开一点眼睛表示询问。我喊给他听,现在回家!回家了伯!
到家后医生拔掉了呼吸机,我知道父亲的生命倒计时开始了。胃管食物一直不下,到下午我把食管也拔掉了。
父亲艰难地呼吸。我帮他翻了几次身,方便从他嘴巴里抠痰。抠出来不少黄痰,应该是护士清痰没有顾及到口腔造成的。
我知道父亲也害怕面临死亡,尽管健康的时候表现很坦然。人们说所有人都是这样。那天1.16早上,他才意识到自己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我看到他要昏迷,匆促之间把他送到icu,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才是他此后最清醒的时候。到了icu依靠镇定药才把他按了下去,可以想像第二次进入icu父亲有多么惶恐害怕。我并没有等他彻底昏迷就把他送进去了。他老人家该有多少苏醒留言的机会,都被彻底消灭了。我相信他有很多话要交代,并且慢性病的昏迷一般都不会只有一次。但是在镇定药物的作用下从此再也没有看到他醒来!对不起呀!伯!
回家路上虽然有一会儿微睁了下眼睛,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了家里,身体像瘫了一样,陷入完全昏迷状态。
喉咙里的痰如同水管缺水一样呼噜呼噜叫。
我抠痰时,他用牙咬我的手指头。我知道那是他跟我的沟通方式,他还顽强地保留了一点反应能力!他不能说话,只能咬我手指头!
父亲眉头紧皱,眉间有一条深深的竖沟,我知道他身体很疼。应该是心脏或者气管。偶然眼角流泪,我给他擦,他的眼睛还能下意识地闭合躲闪。我知道父亲有一个角的脑子还有意识,但是主导语言和身体的那部分脑子已经昏迷了。
一个下午我一直跪在父亲床头,观察父亲,盼望能睡醒,再说几句话。
但是除了拔掉管子后下意识里咳嗽一阵,我帮他抠了痰之后,就再也没有咳嗽过,喉咙里带着那管痰,咕隆咕隆,直至呼吸减慢、停止呼吸。
傍晚时候我让小红喊喊他,换个声音。小红喊了几声,父亲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也没有任何动静。但是从icu出来开始直至去世,父亲的眼睛都不是完全闭上的,有一条缝。他在顽强地抵抗病魔的力量!
最大的遗憾,是我始终没有让童童喊喊他爷爷。
他或许会猜到一定会回到周转堂,因为房子就是给他盖的。但是他不一定能听到我下午喊给他的话,“小红、童童、七叔、生叔,都回来啦“!
没有告诉他童童回来了,没有让他听到孙子的声音,是我最大的遗憾。
在我潜意识里,我没有让童童深度参与到他爷爷去世这件事里。觉得他还是个孩子。这是错的。因为他爷爷需要他。老人过了一辈子,就是图过上有孙子的生活。
2015年,无情的1500公里距离把爷孙拉开了。爷爷只剩下念想和春节时候偶见。
我相信,这个老头虽然没文化,但是他的感情跟其他人毫无二致,他对孙子一定是天天想,天天念。只能这样。
父亲走的遗憾,走的不甘,走的欲罢不能。
想康复,去深圳跟儿子孙子生活在一起。
想治好,看着孙子娶妻生子,他当老爷。
走得恼火,他一定会骂我那么快就送他去icu。他还有很多话。
包括对孙子的期望,对我和小红过好日子的嘱托,他的物品要怎么处理,以后我回来要多去看看谁,村上人招呼的不赖,以后还要多回来多支应……
伯,走好!谢谢你和我妈生了我,感谢您的养育之恩!谢谢您的供养让我长大!感谢你用朴实善良教育我!
从此,我失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