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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四新网上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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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四新
1943-10-11 ~ 2020-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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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惜生命,理解偶然
帆帆  2020/12/4 15:53:00  浏览:222

(这是父亲亲笔所写回忆文章,2019年发表于ticklepink香读公众号)

我的生存,纯属偶然。

我既是老六,又是老大。前面五个兄姐相继夭折,我生下来也十分弱小,病病怏怏的,算命先生给我算命,愁苦地说,我的命在海滩边上,很难生存。

然而,有许多偶然的因素,使我的命越活越大。

我生下这年,弄堂前后左右好几家生的全是女孩,当时重男轻女的父母和其他长辈,对我的出生喜出望外,赐名姚弟,呵护有加;

当时小镇上的名医孙希龙,住在我们弄内,他们夫妇俩特别喜欢我,认我过房当养子;生病的时候,我便常在他家,受到他们悉心的照顾;

小镇靠近上海,又有一个在药房工作的上海亲戚,当时能够拿到盘尼西林美国进口的药,我的养父会帮我打针治病。至今我的屁股上还留有一个小鸡蛋那么大的疤痕,就是当时打针留下的针疤;

我家领养的大姐姐,也和我相依为命,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若没有上述这许多人情上的偶然——或许也是人心中的必然——我的至爱们,就这样与那算命先生口中的“大海”怪兽拼命搏斗,从来不曾松开对我的爱,从而让我不仅留在沙滩上,一步一脚印,每次在快被卷走的“大病”之后,总是迎来“大愈”,从而永远告别了被凶猛波涛卷走的命运。

我敬畏生命。而最让我童年的敬畏变得深刻的,是小叔叔和盛泽娘娘之死。

他们的故事,要从家乡黎里那纵横密布的河道与橹声欸乃的航船说起。我们幼年的家乡,称呼有棚的小船便叫做航船,郁达夫从乡下到杭州,便是坐的这样的船;明人张岱曾有小说《夜航船》,讲的便是士子们在夜间行驶的这样的小船上谈天说地的逸闻,而我的航船逸闻大多便是从这样的船上听来。

每次到隔壁的盛泽小镇,对我而言如同过年,一是因为要乘坐金老板的航船,他的两个儿子在船上,常常带我玩,讲船上的故事;幼年的我,羡慕金老板的生活。有船,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二是要见到盛泽爷爷娘娘和小叔叔,兴奋不已。

一到盛泽,我就有许多好吃的东西。盛泽爷爷把我扛在肩上去吃小笼包,盛泽娘娘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和最好吃的点心,她炒的虾仁圆子,她做的糯米糕,此生没有更好。我的小叔叔对我和善,常常带我到街上和目栏公园玩,他读过书,去过上海,会照相,照的照片好看极了,常常给我讲上海的故事。

“小老板”,是小叔叔给我起的绰号。这个绰号又因何而来呢?因为大叔叔在盛泽开了间姚顺昌百货店,我父亲在黎里开了间立丰烟纸店,他们算是大人中的老板,那我便当仁不让成了“小老板”啰!而且,我当时又黑又瘦,我弟弟又白又胖,两个人对比强烈。小叔叔就称我“躺躺船上老板”,叫我弟弟“银行小开”。躺躺船,就是上面有篷子下面有床垫的舒服的船,躺一场江南雨眠,紫金流梦。哈哈,我很得意呢,也蛮喜欢他们叫我小老板。

小叔叔先于娘娘而去。他死前对我说过,我活不长了,流露出对生的眷恋;娘娘对生的留恋比小叔叔还强百倍,她不止一次对着盛泽爷爷哀叹,为什么让我走啊!为什么让我走啊!盛泽娘娘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曾经靠跑单帮创下家业。爷爷带我睡的时候,床时有晃动,仿佛被人轻摇。爷爷便会叹气,唉!她走得不甘心啊。

在我所有的亲戚中,盛泽娘娘和小叔叔,是对我最好的人,却让我见证他们的离去,让我最早知道了“海浪”的威力,反思着我的生命。

回想着熟悉的故土,叨念着小时的病弱,感慨于波涛汹涌中的偶然,忽然觉悟,其实,那冥冥之海,对于所有人,都是一样,并不单只我一个。所有生者,皆是生还之人,莫不曾在生命的某个时刻被带至沙滩边缘,挣扎过,浮沉过,抗着命,挥着泪,写下一页页痛苦与狂喜的沧桑……

也许,只有经历过这一切,才会有最终的青山明月淡然而立,海阔天空豁然而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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