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3日,是我这一场噩梦的开始。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的上午10点,武汉开始封城。朋友圈里被“封一座城,护一国人”的悲壮口号刷屏,我内心却隐隐不安,满是心疼,那一座城里有我最亲的家人啊!
果然,当晚,弟打电话说城里情况不好,爸也病了几天了。我赶紧跟妈视频,没想到深夜11点的武汉如此“热闹”。妈打开的视频里可以看到,妈和爸在外面,周围是纷杂拥挤的人群。妈匆匆地说:“我们还在医院外面,你弟在排队。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昨天跑了5家医院也看不上病,今天可能又要在医院等一晚上了。你爸病着,还跟着我们又饿又累折腾了几天。”镜头扫过旁边的爸,戴着帽子穿着大衣,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可怜兮兮地、虚弱地望着我。妈关了视频,我心里一紧,感觉不好。可我没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爸。
24日,大年三十。一早起来手机响,是爸打来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透着浓浓的懊悔。他一直说:“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一家人,连累你妈和你弟陪着我天天在医院看病,都快把他们累死了。今天还要去医院。”这时候的我不知道,这个上午10点11分、时长6分28秒的电话,是爸打给我的最后一通电话。后来妈告诉我,那天他早早换好衣服等在门口,打了3个电话:我、妹、舅。下午6点半,妈微信回复我,刚从医院回来休息一下,晚上10点还要去医院做CT。
25日下午,弟说,姐你知道现在医院的病床有多难住吗?我们今天运气不错,爸被第七医院收进隔离病房了。今天我把妈骗回家来,她已经陪着爸四天两夜都没怎么休息,不能再熬下去了。我心里稍稍放松一点,想着只要在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管,总好过一家人天天在外面跑,没病的都撑不住。妈和弟也能在家休息和隔离。
但是从这天起,爸就跟我们彻底分隔开了,我再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偶尔有他的消息,一次是他借了病友的手机给妈打了电话,只说,病人太多,护士顾不过来。第二次消息,是2月1日下午6点医院通知妈,爸抢救后进了ICU病房。第三次的消息,是2月12日深夜,爸的学生辗转托人打听到,爸确诊新冠肺炎,低氧血症非常严重,仍在与病毒斗争着。
我一直以为,爸没有确诊就有希望。即使确诊了,凭着顽强的意志,他挺过了最艰难的9-12天,也应该是能够战胜病毒的。我一直在祈祷,一直在等着爸的好消息。
谁料2月20日上午10点38分,噩耗传来,爸尽力了。他入院后与病毒战斗了27天,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不舍,没有留下一句话,离开了我们。他在1月17日刚过了74岁的生日。
爸,妈一直愧疚自己没能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陪在你的病床前照顾,更无法接受你走得这么痛苦、孤独,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对于她是灭顶之灾。她说弟把她骗回家休息一下,怎么就再也回不去了呢?走前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你一直在责怪她、一直在找她吧?她照顾了你一辈子,这种时候却把你丢了。我说,你一定无时无刻不想妈能陪着你,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庆幸,病毒太凶险,还好老伴和儿女们都无恙。
父母在,我们多大都是孩子。如今你走了,妈说我长大了。妈跟我絮叨,说你从没说过甜言蜜语,一切都在心里。又不会照顾人,都是等着被她照顾。可是她依然觉得你是那么完美,带给她的都是幸福甜蜜的生活。
爸爸,我们都爱你,想你!我们会坚强,把妈照顾好,你放心。
在这个寒冷的2月里,我们失去了三位亲人。7日,71岁的叔叔因新冠肺炎在金银潭医院离世;18日,62岁的姨夫因心脏衰竭在乌鲁木齐的医院离世。愿您们在天堂一切安好,再没有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