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天空飘飞着一只白色的风筝,那是童年的风筝。
童年,真是无忧无虑,心比风筝随意的好时候啊。
有时一个人,有时好几个,推着铁环到处跑。脚步跟着铁环走,铁环随着心意转,房前跑屋后,前院转后院。
西边废墟上有个大大的土坑,好像是盖房子挖土留下的。我们学着电影里革命英雄的样子,站在坑边,振臂高呼:“打到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纵身一跳,英勇“就义”。一会儿,爬上去,再次“就义”。
邻居门前有棵桃树,没发现桃花有多好看,就是一片粉粉白白的。桃子也不好吃,小小的,毛绒绒的,不甜。倒是树干上缓慢流淌的棕黄色的粘液,引人注目。我们叫它“粘粘胶”,用拇指和食指一张一合地捏,“胶”被扯起又回笼。我们把作业本撕下一张,想用“胶”粘上,忙活半天,终究没粘上。原来,“粘粘胶”不是胶。
不知哪年的春天,天空飘飞起一只只白色的风筝。几乎都是方块形的,我们叫它“四方块”,只见过一只五角星形状的。用今天的眼光看,太简单了,毫无美感可言。但在那个年代,都是自己扎的,都是那些形状,不觉哪里不好。仰视它们在空中飘飘飞飞悠然自得的样子,羡慕极了,向往极了。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爸领着我们扎风筝。爸找来几根旧竹帘子上的竹篾,截成四段,其中两段稍长一点儿,在地上摆成一个接近正方形的长方形,用细铁丝将四角固定。接着,裁好一张白色的油光纸糊在长方形上,再剪些纸条条用绳子系好绑在长方形的下边,是风筝的穗子。最后,把四根细细的短绳绑在四角,再合成一根,接上长绳子,一个“四方块”就扎好了。
爸先试放。爸拉着长绳举在头顶,小跑几步,风筝迟迟疑疑地飞起来,在头顶不高处摇摆不定,好像不知要升还是要落,忽然一头栽了下来,就像电影中的敌人飞机被击落的狼狈样子。我们失望又期待地把它拿过来,爸调整穗子和风筝背面的四根短绳,反复好几次,终于,“四方块”稳稳地飘在空中了,我们拍手欢呼,嗷嗷直叫。
我学放。我拉着长绳举在头顶,爸在后面拿着“四方块”。我小跑,爸跟着小跑,跑着跑着,爸把“四方块”往上一扔,“四方块”没有趁势升起,反而直接摔下。如是摔了几次之后,“四方块”选择了升起并且乐意呆在空中了。看那蓝天背景下,白色的“四方块”稳稳地、自在的飘飞,像是生在空中,长在空中;白色的穗子轻轻飘浮,像是随微风荡漾的一道水波。拉着绳子,又是惬意又是紧张。“四方块”拽得手里的绳子紧紧的,仿佛要挣脱绳子去自由飞翔,用力拉吧,又怕把绳子拉断,也怕把它拉下来。一不留神,“四方块”动摇了,我慌乱了。在我不知所措时,它掉下来了。
其实,它终归要下来的,无论飞得高低,无论是失控跌落在近处,还是断了绳子飘落到远方,还是被主人收回搁置。虽然它不能留在空中,但它留下了飞的故事。同样,童年转瞬即逝,但它曾经开满稚趣的花,淌着快乐的蜜;至亲无奈离去,但他(她)曾经与家人相亲相爱。够了,这就够了,有了这一些,心就在,价值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