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五孃
莫代书
阳历二零一七年三月六日,我的五孃莫孝珍走了。在她七个姊妹兄弟中，她排行最后,也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活了九十四岁，差不多一个世纪。她上有两个哥哥四个姐姐。七同胞中，只有她和两个哥哥的命运较好。五姊妹中，就她的命运最好，其他四个，都是妙龄悲惨早逝，比<<红楼梦>>中的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还惨，真是"原应叹惜"。
她出生于云南省罗平县戈募村一个富贵落败之家，祖父莫思智曾官至五品，父亲莫知微是个几试不第的士儒，被当地人尊称为二少爷。祖上曾有良田沃地数千亩，仅大洼子就有99个。母亲王全修是罗平县春熟洼村人，是名冠当地的富户，与曾一度主政滇省的军阀胡若愚家是近亲。胡是罗平人，白崇禧的妹夫，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桂系大军阀，国民革命军北伐军总参谋长。我伯父莫通能和父亲莫通才，少时曾多次由母亲带领，去过胡的第五弟"胡五大人"家。我父还在胡五大人家当了一段时间"娃子"，为主人和客人装烟倒茶。高贵的门第，富裕的家庭，从小造成了她的母亲一我的祖母不事农稼，只会女红，足又缠得很小，"三寸金莲",步履艰难。她父母的婚配，可谓门当户对，少爷千金，才子佳人。莫王两家是上世纪初叶喜结秦晋的，大约1905年。那时她父约22岁母约2O岁。早在之前，他祖父已经病故，家道开始衰落，及至父母结婚，已经由官僚地主沦为小地主。1906年清庭废除科举制，她父亲才死了科考的心，转为管家务农。但经常穿着长衫，提个装有画眉或八哥的鸟笼。家里时常雇有一个或两个长工，事情多叫长工去办理。他爱睡懒觉,只有笼里鸟的叫声才能催他起早。他只抽叶子烟，从不抽鸦片。他家的房子是新盖的三间石木结构瓦房，是该村四所瓦房之一，其它都是土墙茅草房。该村当时有二十多户人家，多是莫姓本家，其先祖是清中从湖南宝庆经商来的。她父母婚后，相继生了她大姐(约1905年）、二姐(约1907年）、大哥(1909年)、二哥(1914年)、三姐(约1916年）、四姐(1918年）以及她(24年 )。她两岁时，即1925年牛年，云贵等南方数省，遭遇亘古未有的大旱，多月无雨，赤地千里，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戈募地处深山老林，依傍大河，饿死较少。她家靠母亲会操持和往年储粮，无一饿死。是年夏末，玉米正在开花结子，为防被偷盗，她父亲只身去山上地里搭棚彻夜守玉米，被感风寒而亡，才43岁。
栋梁摧断，靠山倒塌，遭此大难，又逢普天饥馑的大荒年，还不知道何时是尽头，为了全家八口活命，她母亲和兄姐们不得不忍痛舍爱，草办丧时后就把她过继给母亲故里一只有一子而无女儿的方姓人家，取名方关芝。方家视为亲生。子名方良志，略小于她。此时她母亲的后家因发生内讧已大为衰败。不久，滇系军阀又发生内讧，胡被龙云逐出云南。他在罗平的至亲也跟着一损俱损。王家以及王家的亲戚再沾不着胡家什么光。她在方家长成后，22岁就与本县金鸡山村涂家长子涂少康结为连理。金鸡山在罗平城与板桥镇之间，距两头都不远，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量充沛，驿道、公路经过寨边，交通方便快捷。该村那时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地处要冲，商旅繁茂，大多人家农商兼营。涂家虽不富贵，倒也殷实，田地房屋，可供生活，加上勤奋，衣食无忧。涂少康比她大十二岁，魁梧高大，1米75以上的个头，像貌堂堂，从小就学会赶马经商，远近闯荡。她在方家的精心培养教育下，也出落得貌美如花，健壮高大，朴实勤劳，谙守妇道。婚后五年，朝代更迭，毛泽东领导的共产党用武力推翻了蒋介石领导的国民党政权，社会主义制度取代了三民主义制度，中华人民共和国取代了短暂的中华民国。毛泽东信奉泊来的马列主义和阶级斗争。他把所有中国人划分为若干个阶级和阶层，并鼓励、组织穷苦的、低下的阶级和阶层，斗争、打倒富裕的、高上的阶级和阶层。取得全国政权后仍然这样做。并把阶级斗争作为推动生产推动工作的主要动力一"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土改划阶级成份时，她两夫妻的家庭被划为中农阶级。在农村，中农是共产党政权团结的对象，不是依靠的对象，也不是斗争管制的对象。依靠的对象是贫农和下中农。斗争管制的对象是地主、富农。她两夫妻相继生了四个姑娘。她到了中年丈夫快近老年还不见儿子。她着急得很，怕断了涂家这一房的香火，怕老了无依靠，怕死了没有粮浆水饭吃，怕在人生历史上被忘却被淹没。一见到她大哥二哥就诉苦。大哥二哥安慰劝她说:"要象妈那样多行善积德，见菩萨观音要多烧香磕头 "。她就按照两个哥哥的话去做。果不其然，就接着生了两个健壮、高大、聪明、漂亮的儿子。5O岁还生了一个人材一流的么姑娘。七个孩子都被她两夫妻抚大成人并得到良好教育，都建立了美好家庭。她走时，共有子女和孙子孙女(包括家孙外孙)四十多个。其中有几个孙子还是百万、千万富翁。她的生命将得到永久的继承和繁衍；她的事业将越来越繁荣光大！
2017年3月20日于贵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