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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文芳教授的网上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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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文芳教授
1945-11-07 ~ 2018-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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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词 - 徐建文
Xin  2018/3/10 22:02:00  浏览:647

你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老板
回忆我的导师施文芳教授

赶上周末,起得挺晚,正在洗漱,妻子急匆匆上楼说:"你手机叮叮响,很多消息,好像施老师去世了。" 节前实验室微信群里的各种信息已经从各个方面暗示我,这次治疗对施老师而言是个大坎。

昨晚刚买的新手机还在楼下,里面已经有上百条新消息,一边是大学同学群和中学同学群里的觥筹交错, 一边是辐射固化群的哀伤和悼念, 最上面师弟写的一条消息看起来那么刺眼:
"各位同学,十分悲痛地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施老师于今日凌晨6点安详离世。家属与学校决定,于本月22日(初七)上午10点整开追悼会。如有同学有意参加施老师的追悼会的,请私信我,瞿老师委托我统计人数,便于他们安排。"

施老师和瞿老师都毕业于科大,工作于科大,儿子瞿欣也是我们的师兄,可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科大人。那代人最好的芳华是在WG中度过,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有着他们独有的阅历和人格魅力。施老师给我们97级上的第一次课是个晚自习时间安排的普及系里教授研究方向的课,她职业而优雅的穿着,自信大方的谈吐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具体的讲课内容今天一点都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施老师使用了幻灯片,这在当时在本科生的课上还是新鲜事。还记得的是,她提到她自己的求学之路和去过30多个国家。

本科几年并没有跟教授们有过太多接触,但同学中传言施老师的组很好,也很严。科大对本科生极其宽松的环境常常让我这种小地方来的孩子感到困惑和自卑,找一个强大的导师做靠山似乎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当2001年我有机会提前一年毕业,选择直博保研导师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施老师(我要感谢那些成绩排名比我好的同学选择了出国或转行)。跟施老师的第一次会面是在她那不足8平米的办公室里(当时她已经是博导),里面放着一台电脑,一个书桌和一叠叠堆得整整齐齐的打印文稿,剩下的空间只放得下两三张凳子。我尽力地把自己吹嘘了一番,也告诉她我提前保研的原因是想减轻家里负担,希望在经济上独立的情况接着深造。当时还有两个师兄和一个同学也想加入她的组,她只有两个名额。但她当天就答应收下我,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对我这个乡下孩子的同情。

施老师在科大从事过多年的行政工作,40多岁才开始有自己独立的实验室和学生。我进入她实验室的时候她已经57岁。但实际上我从没觉得她有那么大年纪。进实验室的第一周我就感受到了她的"严"。施老师那个时候还有不少行政管理方面的责任 ,白天都在学校里开会。安排在晚上的实验室例会,上届的几个师兄一个个拿着幻灯片演示一周进展,更高届的师兄们被要求点评数据和帮忙提建议。平时妙语连珠的师兄们常常被问得汗流浃背。施老师也会及时分享她的工作进展,纵向基金申请和横向项目合作情况。她也會像自己的父母一般嘮嘮叨叨說, 這個師兄上周做了什麼,哪個師兄文章都發出來了。科大虽然是名校,但不少硬件设施都不如隔壁的安徽大学。当时测个低温DSC还需要自己去租个三轮车拉罐液氮到隔壁学校去测,师兄弟们的感情也都是在这些琐碎中培养起来的。那時候实验经费都很紧张,20万都是一笔大钱了,去外校测一次DSC至少几百块。外校的仪器时间也很紧张,没有过硬的人际关系,你都很难排上队。

在科大,我们很早就用"老板"这个词来称呼自己的导师。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从美国学校来的泊来品, 还是因为这个词反映了很多现实的师生关系。但在我们辐射固化实验室学生的眼里, 我们的老板是个牌子。得益于施老师多年树立的口碑,在科大,如果提我们老板是施老师,很多实验和合作往往能够被尽可能的考虑和安排。


施老师的管理既严厉又有人性。科大的实验室通常都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一点,我们那时基本把实验室当家,没点娱乐是肯定不行的。几个师兄都是牌神和酒神,我们喜欢趁着施老师偶尔回家吃饭的时候来把斗地主。往往在我们打得正欢,接近下午上班时间的时候,会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来电话:"我现在在哪里哪里,大概15分钟到。" 我们起初都很纳闷,施老师这什么内容也没有的电话,到底啥意思。

施老师有时会组织实验室大扫除,把不需要的东西清理出去,尽力保持整洁和安全。有一年整理出不少废弃仪器,施老师提议卖给收废品的,然后出去搓饭。最后卖出了一两百块钱,施老师又从口袋里掏出两百,说让我们多点几个菜,还可以点些酒水。我们邀请她同往,她却拍拍手说:"我去了你们吃得就没那么自在了。"

合肥的夏天潮湿且闷热,晚上很难入睡。那时候有些老师的办公室都还没有装上空调,施老师很早就在我们学生的办公室装了空调。在科大这个男多女少的学校,组里绝大多数是男生。天气太热的时候,她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也让我们到办公室睡觉。由于她成绩突出及兼任系主任,她得以换到一个更大的办公室。她总是把办公室的钥匙留一把在我们学生办公室,方便我们去使用里面的设备。夏天的时候她出差的时候,办公室往往就成为我们师兄弟们的寝室。


施老师极其热爱她的事业,她每天基本和我们学生一样, 早早来上班,很晚才走。为了节约时间,她很多时候都不去吃午饭或晚饭,往往就让我们从食堂捎两个包子给她凑乎一顿。儿子瞿欣以前旅居美国,她都会趁着寒暑假去尽奶奶的责任,跑到美国帮忙带孩子。假期结束,她都是带着改好的文章和写好的基金申请书回来,有一年还带回不少我们从没见过的玻璃仪器。

科大一直以来是个以基础学科为主的学校,发文章是第一位的。在强调基础研究的重要性和保证学生能有足够文章毕业的同时,施老师和瞿老师很早就开始探索知识转化的途径,他们是最早一批跟产业界合作开发辐射光交联技术和树脂的人。施老师是化学院里有名的有钱老板,进入施老师组意味着拿更高的科研补贴。进到组里才慢慢了解,施老师组里的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是她带着大家踏踏实实干出来的。为了实验室发展,施老师一方面积极申报国家重点基金,一方面寻求企业合作。为了提交一份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申请,施老师一遍遍修改申请材料和答辩ppt。她在我们面前研练多遍,让我们做评委一个个提意见。为了万无一失,定稿前她还邀请她报社的朋友对排版和颜色把关。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陆续拿到不少大项目。2002年左右,施老师作为973重大项目的一个主要负责人,为了完成申请书的书写,常常连午饭都省略了。她一遍一遍地检查和核对,力求准确无误。其实我们组里分到的经费非常有限,但我从来没有听到她抱怨过。

我进实验室的第一个暑假施老师就开始让我独立负责横向项目,那时候什么也不懂。施老师总是鼓励说:"不懂多找你们师兄问,多查查文献。" 项目快要交接的时候,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搞不定,师兄们都停下手头的活来帮忙。小试生产的时候,原先计划用的搅拌仪器功率太低,师兄们硬是和我一起轮流手动搅拌了一个晚上,确保试验按计划完成。第二天施老师从外地赶回来确保进一步放大试验的进行,下飞机的当天晚上,她就去买了龙虾和玉米,煮好送到办公室犒劳大家。
施老师一面是严师,一面是慈母。科大男多女少,自己想在读书期间找个对象不容易。基于施老师的人品和口碑,很多人愿意托施老师看看她有没有靠谱的学生推荐。 我研二的时候,前面的师兄或自己牛或被介绍,都陆陆续续有了女朋友。我当时的女朋友(现在的妻子)还在外地,怕施老师知道我当时时不时旷个工跑个长途,我也一直隐藏着没告诉她。有天她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她想把一个朋友的女儿介绍给我。得知我也女朋友后,她显得很开心。一年后,我告诉她我女朋友要考科大博士,她马上询问她能帮什么忙,当着我的面给我们感兴趣的导师打电话。

实验室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最开始实验室每年只毕业一个学生,后来逐年增加。我上一届同时有5个博士毕业,所有博士的实验和论文都是施老师亲自指导和修改,工作量可想而知。师兄们也很多产,厉害的师兄几年下来一个人就有20来篇论文。相比起来,我显得就很为老师考虑,很费劲才弄了几篇文章。

施老师总是尽力为学生毕业工作提供便利。博士最后一个半年,她基本默许学生很大部分时间花在写文章和找工作上。她同时也积极联系她的关系网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怕一毕业就失业,我很早就开始找工作,第一个电话面试是自己在网上找的,对方久闻施老师大名,电面很顺利,但对方说要跟施老师先沟通,因为我投的简历并没有施老师的推荐信。很快施老师就联系我,责备我事先为什么没有要推荐信。真正的第一个面试是施老师直接推荐的,一个外资企业要在上海招一个技术经理,他们首先联系施老师要人。面试很愉快,美方公司老总最后也诚恳地告诉我这个位置偏销售,他更愿意把我雇到美国的研发中心,由于H1B抽签已过,要求我先到合作的学校呆一年。在临去上海面试前,在火车站接到施老师的电话,一个科大师兄帮他朋友找施老师问有没有要毕业的学生想去美国做博后。去美国留学总是很大科大人的一个心结,我想也没想就答告诉施老师我想试试。挂电话前,施老师叮嘱要认真对待第二天的面试。和美国教授的联系也很顺利,很快我就自作主张签了合同,也推掉了几个工业界的职位。我一直觉得施老师内心其实希望我留在国内,继续在原来的领域发展,我的离开相当于一次出走。

出发前几个月,施老师还在担心我有没有足够的钱去美国,她甚至拿出几千块钱出来要帮我买机票。2006年我来到美国,至今再也没有见过施老师。期间偶尔给她送个贺卡和鲜花,收到我的问候,施老师总是煞有其事地展示给师弟师妹们看,第一时间拍个照片给我。她也时常和同学们分享她和瞿老师一年中取得的进步,来激励我们不断提高自己。2011年施老师在上海举行了一个生日宴会,在国内的同学都赶过去捧场,大家制做了精美的相册,远在美国的我也都收到了一份。

来美国也没有取得任何成绩,最近几年跟施老师联系得越来越少。去年年初不知道施老师从哪里找到了我的微信号,把我拉到实验室群里了。回归大家庭的感觉是如此温暖!圣诞施老师给我发了三段视频祝我节日快乐,我也没太当一回事。年底师弟晒了一张和施老师在医院的合照,即使照片上施老师还是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但隐隐约约我感觉到有些不对,我想打个电话问问,想了想又没打。看到照片,师兄师弟师妹们都在第一时间定了火车票,赶到合肥去看望施老师。施老师怕春运不好买票,一再叮嘱大家不要再去了。私下从师弟那里才得知施老师已经和癌症斗争了好几年,最近有复发迹象。

施老师在微信群里最后一张照片是她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椅子上手捧我通过快递送去的鲜花,后面站着丈夫和儿子。尽管身后的瞿老师和瞿欣师兄忧心忡忡,施老师还是笑得还是那么灿烂和优雅。新年刚过,噩耗传来。我答应施老师,我会带孩子们回去看她,可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此时此刻是施老师的哀悼会,师兄弟妹们都聚在合肥去送老师一程。写下此文以纪念师恩。施老师,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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