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日志（三言两语，心明眼亮）
二女儿 彬彬
2020.11.22-26
一、
妈妈睡醒，护工给她穿好衣裤，二哥搭手把妈妈搬起身，顺势蹲下给妈妈穿鞋。
妈妈摸着二哥的头微笑，二哥抬头也高兴地笑对妈妈。
妈妈又摩挲着二哥的衣领，“好了，好了！”
妈妈的笑容分明是认识二哥。
二、
给妈妈整理好衣领帽子，她在穿衣镜前直起腰笑了。
刚走出病房，她直视走廊尽头人影，悠悠地说：
“小梅！”
老妈居然指认出李副省长遗孀的护工，我们讶异惊呼，难以置信。
东西两头，相隔约60米。长长的走廊，我只能看见东头人影，看不清面目。老妈双眼白内障，竟然能认清？
散步近看，果真没错。转告小梅，她也惊喜，双臂环绕老太太，连声赞叹：“家家能认出是我呀！家家认识我了！”
妈妈在我们的夸奖中绽放笑颜。
三、
电视新闻播放美国疫情严峻，护工小秦逗妈妈：“家家，现在外面又在发人瘟喽，死了好多人喽！”
妈妈哀叹：“噫吔—！”
妈妈能听懂。
护工：“死了几多人喽！”
妈妈焦急：“吔！我要出院咧！”
妈妈有危机感。
四、
妈妈坐在排泄椅上拉完尿，护工小秦催促：“家家，该上床睡觉了。”
妈妈指着沙发上低头看手机的二哥，一脸无辜：“这、这、这这，他还没来咧！”
二哥慌忙跑过去搀扶，和护工边笑边抬她躺下，妈妈得意地嘿嘿笑出声。
妈妈信任二哥，有安全感。
五、
又到了散步的钟点，护士梅梅身穿一件新裙子，得意地呼唤妈妈：
“家家！”
妈妈擦肩而过，对梅梅的得意不屑一顾：
“鬼哟！还看我一眼！”
妈妈越清醒，对周围事物的不满越多。
六、
散步路过护士站，妈妈习惯扭头寻视对面墙上的科室人员工作照。护工催她前进，老人家不耐烦：
“让我看看唦！”
凝视王桦照片片刻，她才不舍地移步。
老妈寻找女儿，不言自明。
七、
妈妈坐便，护工问：“家家拉完冇？擦屁股啊！”
老妈嫌叨扰，举起左拳要打她。
小秦笑问：“家家把我打走了，哪个给你穿衣服，哪个给你做饭嘞？”
妈妈立刻放手赔笑。
老妈明白后果。
八、
二哥和护工抬妈妈上床，二哥边抬边喊号子：
“一、二、三！”
二哥刚喊完，妈妈紧接道“四、五…”
我们都笑得岔气，妈妈满脸认真。
为逗她数数，我们都喊“一、二、三！”
老妈笑了，拒绝戏言。
九、
护工要把妈妈搀起来，妈妈反感质问：
“你又搞么事唦？”
二哥耐心把老人又哄又扶地架起身，妈妈呵呵笑，放心地出门散步。
老妈对外人戒备心很强，看见二哥有安全感。
十、
迎面遇到李总爱人散步，她的护工笑赞：
“家家走得好好呀！家家走得真好！”
妈妈突然翻脸：“你不要说！”
变天了，妈妈身上疼，不愿动。谁说她走得好，她都发火。天气是敌人，妈不想散步。
十一、
给妈妈洗完澡，她发现润肤露换了新瓶，指着护工查问：“这是哪来的？”
旧瓶用完了，刚换新瓶润肤露，妈妈一眼就能分辨。
谁说老妈遗忘了前程往事？
老妈三言两语，心明眼亮。
十二、
妈妈吃完饭靠在躺椅上死盯着护工小秦拿着馒头蘸辣酱，猛不丁冒出极端不满：
“她吃得比我还好些！”
可怜的老妈，糖尿病忌口，主食定量，害得她馋白馍。
十三、
每次出门前 ，我们都帮老妈整理好衣帽。她对着穿衣镜左照右照，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笑。
护工问：“家家美不美呀？”
“是我美！”
我们常常被老妈三言两语逗的哈哈笑。
十四、
妈妈在走廊散步，巧遇值班医护人员。
王桦介绍身边护士：“妈妈，这是杨阳，照顾你三年了，她很好！”
妈妈笑眯眯，“好！”
王桦忠告，“妈妈，把腰挺起来！像这样。”
妈妈看着王桦挺身示范，很执拗，“不！”
阴雨天，腰腿疼，妈妈说不出，但会反驳。
十五、
每天我输液，妈妈紧皱眉头满脸愁容。
每次拔针后，我笑着呼唤：“妈妈！好啦，都好啦！”
老妈见我笑，她就笑。相视而笑，何须多言！
十六、
护士来查血糖，把妈妈的左手轻轻拿出被窝，消毒手指。
老妈闭目催促：“快点、快点！”
扰她清梦，老妈厌烦。
十七、
每年回汉陪护老妈，我都感冒。今年一到病房又感冒，双耳疼痛，听力受损。检查报告，双侧中耳炎。
每天抗感染治疗加激光对症治疗，双耳堵塞感稍有缓解，但听力暂无好转。
老妈看着我的输液瓶一脸猜忌，我送给她满脸笑容聊以慰藉。
“妈妈，我好啦！你好吗？”
妈妈闻声而笑，“好哟！”
笑声中的三言两语很遥远，我仿佛在高山上，听不清。
笑容里的万语千言都多余，妈好像是弥勒佛，很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