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头角的海似乎不算海，可浪花拍岸时的湿润风里，分明藏着海的呼吸。今天我又走到这里，咸涩的空气漫过鼻尖，才惊觉这是您离开后的第九个父亲节。
 
       我沿着栈道慢慢走。从前总觉得海边散步漫长，可此刻竟全是细碎的回忆。姐姐昨天在电话里提醒我“明天是爸爸的忌日”，一句话让这片我常来的海突然有了重量——原来有些风景，要等某个人缺席后，才懂它藏着怎样的意义。
 
       暮色漫上来时，海面开始泛着银色的光。波浪一层叠着一层往我这边推，沙沙的声响像极了您从前说话的调子，不疾不徐，却总能让人心安。我想起你曾说过不要哭。那时不懂这话的意思，如今望着这汪海子，忽然就懂了。
 
       爸爸，我有件事想跟您说。这几年我有时对妈妈发脾气，明明知道她比谁都辛苦，却总在情绪上来时口不择言，以后我会保持冷静，好好说话。您临走前对我说的话是“要好好听妈妈的话”，我却没好好记在心里。此时海风吹来，凉丝丝的触出感让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才明白，对亲人的伤害就像这沙滩上的脚印，潮水退了也会留下痕迹。
 
       您在的时候，家里的空气总是松快的。您做的肉汤好鲜，您夸我的话我偷听到了，打麻将时您站我身后指点我，我学到了技巧。那些轻松的日子像沙滩上的贝壳，被我小心翼翼收在记忆里，难过时摸一摸，就好像还能闻到您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阳光的气息。
 
       九周年了，时间快得像海浪退潮。可我知道您没走远，就像这海始终在这里。浪花拍岸是您在回应，星光落海是您在凝望。请您在天堂放心，我会学着控制脾气，学着像您当年守护我们那样，守护好妈妈。
 
       远处的灯火亮了，我对着海面轻轻说了声“父亲节快乐”。风带着我的声音往深海去，我相信您一定能听见——就像您从未离开，就像这片海子，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