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5
——南下战上海 (1)
1949年5月初,华东野战军继续南下准备攻占上海。父亲所在的部队也离开了芜湖,向南沿沪皖公路线前进。
为了抢时间加速行军,大部队被分成若干队形前进,可是公路没有几条,容不下这么多人,但,军令如山不能耽误,战士们在崎岖不平,沟坎河边,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行军。
父亲所在的部队刚走出皖南地界时,正赶上一段泥泞的沼泽地,战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听父亲讲:每个战士身上最少负荷50斤重的装备:(步枪、子弹、手榴弹、背包、鞋子、水壶、粮袋、小铁锹)一个都不能少,有的重机枪,重装备需要几个战士抬着。父亲牵着马在泥泞的沼泽地里走着,当左脚从泥里拔出来时,右脚又陷进泥中,淹没到小腿上,头顶太阳直晒,又累又渴又缺觉,为了抢时间,昼夜几乎不能停下休息,当泥泞路走到一半的时候,马也不想走了,牵不走、推不动,马背上驮着不少的弹药箱和行军铁灶锅挺重的。无奈父亲只能停下来,陪马暂时休息一会儿,趁这工夫,父亲渴望的解下水壶,本能的摇了摇,里面没有水,但还是拔下塞子,放在嘴边使劲儿的晃荡,希望有一滴水也能滋润一下喉咙。近处,远处都有战马也在吃劲的从泥中拔腿,牵马的战士嘴里吆喝着,但效果依然那样,很多战士看起来身体疲惫,脸带倦意。一袋烟的功夫,身边的战士走了也不多,见此情况,更不能耽误,父亲赶紧左肩斜挎好水壶,继续牵马前进,当快走出泥泞的沼泽地时,突然脚下踩到深坑,整个身体身不由己的下沉,开始还能动,当下沉到齐腰时,父亲手忙脚乱,可越是这样,下沉的速度越快,几秒钟的时间已下沉到胸部,父亲想喊却喊不出声,呼吸困难,浑身使不出劲儿。说是迟,那时快,被路过的另一名大个子战士,一把就抓住了父亲的肩膀衣服,愣是慢慢的拽了上来。真可谓是有惊无险呀!父亲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上岸后,部队短暂的休息,父亲极目远望泥泞的沼泽地里,还有很多战士没有走出来。这时父亲牵的战马叫了一声,四腿站立不稳倒下了,而且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战马驮着繁重的弹药箱和行军铁灶锅,一路走来没有休息,加上最后的泥泞沼泽地已经累死了,父亲和警卫排的战士把弹药箱和行军铁灶锅取下来,然后把战马就地挖坑埋了。上面有令:战马有功,死后勿食,就地埋掉。父亲说:行军路上累死的战马,整个大部队还有很多,随时随地到处可见。部队每行军一段路程或一段时间,总会有掉队的战士,因部队急行军抢时间,所以顾不上身体弱或有病的,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
5月12日先头部队开始攻占上海外围。
5月13日父亲的后续部队,加速行军至市郊,此时的战士们又累又渴,很多战士用手从马蹄踏过的坑里,捧那点儿血红的水喝。我问父亲什么是血红的水呀?父亲说:先头部队在上海外围打仗的时候,天正下着小雨,打仗就要死人、流血,所以泥泞的马蹄坑里存储了雨血水,在那样的艰苦环境下,战士们只能如此,边喝边急速行军,支援先头部队攻占上海。
5月15日中午,父亲所在的部队已攻占徐家汇车站,战士们伤亡很大,因上级要求:上海是一个重工业城市,加上保护市民生命财产不至误伤,所以不准使用重武器。部队稍时休整,便在晚上进驻浦东市区。5月16日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市民出门倒垃圾,还有买早点及晨练的,发现人民解放军露宿街头,有的枕着自己的背包,有的靠在墙下,有的靠在电线杆下,也有的抱着枪依靠在门口两边,这种场面让他们目瞪口呆,昨晚上解放军进驻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相信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解放军,是这样一只纪律严明,不骚扰老百姓的军队,与以往所有进入过上海的军队,包括外国的有天壤之别。当东方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整个的浦东市区大街小巷,市民奔走相告,欢声笑语,都从自己家里拿出了好吃,好喝,好用的馈赠给解放军战士,但都被谢意地拒绝了。
5月20日上海全部解放,回到了人民的怀中。从那时起,父亲便是第一批被挑选的维持上海秩序的公安部队。据父亲讲:他们的军装材质,颜色跟原来的也完全不一样,上下衣是蓝色地卡,土黄色的翻毛皮鞋,宽厚的牛皮带,公安战士每人配发短枪,哨子。上海刚刚解放,各帮派,三教九流,残匪,敌特破坏分子,加上赌场,妓院,戏院,娱乐世界等秩序比较乱,不稳定。鉴于这种情况,公安部队在上海的繁华市区,10米一个固定岗哨,20米一个流动岗哨。随又成立了流动巡查便衣队,由于父亲的经历又被挑选到了便衣队,便衣队所有人员,穿便服,戴礼帽或鸭舌帽,配发勃朗宁手枪,墨镜,手电筒,自行车等应需装备。从此父亲开始与敌人特务破坏分子,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危险且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
6月1日阳光照耀着大地,天气很热,父亲骑着自行车单独执行巡查任务,当骑到浦东市区中心时,在父亲的左侧面不远处,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父亲的身体,只见那特务的表情有点紧张,拿枪的手也有点颤抖地勾动了枪扳机,呯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周围所有声音,紧接着父亲自行车的后轱辘内圈上擦起了火花,并打折了一根车条。这时的人群像炸了锅的爆米花四处逃窜,有的水果掉在地上还在滚动着,有的人被碰翻在地,有的人抱着头在原地蹲着不知所措,女人的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在周围响彻不断。父亲知道又遇上了暗处的敌特破坏分子,就赶紧下车,这时候感觉左脚底发热,原来皮鞋底被子弹打穿打断,也就在父亲下车的同时,那特务也很快的窜到父亲身边,并用枪指着父亲说:别动,否则开枪先打死你。此时的父亲刚摸到枪的右手便停住了,而左手握着自行车的把手,抬头见此特务有25岁左右,留着偏分头,双眼皮儿大眼睛,脸色皮肤发白,1米70的个子,身体胖瘦适中, 乍一看像个白面书生,拿枪的手也哆嗦不稳, 通过这些状况,父亲便知这不是一个老牌特务,而是一个经验还不太多新培养的特务,父亲急中生智,左手握着自行车的手松开了,并且用腰往前顶了一下自行车,自行车咣的一声倒在了右前测。这时远处的岗哨和流动岗哨,正在维持混乱的秩序,突然看见父亲这边的情况后便立即过来增援,并吹响了哨子,此时那特务有点儿慌了,便过来抢地上的自行车,准备骑着逃窜。当他弯下腰拿自行车的时候,父亲说是迟,那时快,用右脚皮鞋使劲踹在了那特务握枪的右手腕,只见枪嗖的飞了出去,随着特务的哎哟声,父亲拧住特务的左手,右手按住那特务的左肩膀,并用右脚踩住了特务的后背,把他死死的擒拿在地上, 这时周围的岗哨也已过来把那特务用手拷捕走。
一个星期后,在浦东市区一家戏院门口,父亲刚巡查到这几,有点尿急想小便,便在附近找了个公共厕所。那天正赶上天下着小细雨,地上水汪汪的,天气阴暗,父亲把自行车靠在测所门口锁上便进去了。厕所里的小便池是一个长方形的,没有挡人隔屏,一次可以供多人使用。父亲小便的时候,他的枪也暴露在外面,等小便结束后,用手整理枪的时候,突然感觉后屁股被一只冰冷的枪管顶住了,糟糕,父亲知道又是暗处的特务把自己盯上了,脑子飞快的想着对策,特务暂时不敢开枪,毕竟现在是上海解放了,到处都是人民解放军,加上外面好多岗哨及便衣流动公安人员,特务不敢轻举妄动。父亲整理枪的手始终也没有离开过,这时候突然拔枪转身用枪把手砸在了后面特务的脑袋穴上,那特务连哼都没哼的立即倒在了地上,父亲赶紧出去吹响了哨子,立刻有好几名公安人员过来把特务挟持走了,因为此时的特务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父亲说:那次他从拔枪到转身砸晕特务,动作时间只用了一秒多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