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痛苦不知道有几种，一种是撕心裂肺的绝决号啕，一种是无可奈何的深沉黙然。
     3月6日4时30分，二月十四。母亲走了。90年的风雨，90年的岁月，就这样化做一堆土。直到现在，自己还是不愿相信。平时的时候就总和妻子说，老人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曾经被麻袋砸伤过，曾经得过冠心病，脑梗塞，她都挺过来了。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天，几次昏迷后，仍然坚强的挺过来，让我们觉得她真的能活到100岁。
     有许多的记忆不忍触摸，有许多的情感不愿怀念。
     作为她的最小的儿子，年近半百才有了我，当时的家境非常困难，没有钱买白糖，找人在供销社借了点糖精才把我拉扯活下来。每天晚上学习的时候，她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偶尔肚子疼的时候，她就会给我用火盆一粒粒的烧花生吃。她总念叨，没想到还能得着老儿子的计，每次过年回家，我和妻子给她买些东西，她总叨咕不用，心里却很高兴。
     四嫂曾经按生辰八字给她上网查过，说她上辈子是皇家贵族。我不迷信，对此却没有反对。老人年经的时候就是大家闺秀，有时回忆时年轻的时候还给我们讲过去的那些事。她善良的甚至有点软弱，小时候从不让我们掏屋檐下的鸟窝，也不让我们和别的孩子有任何的冲突。为了让她能挺过难关，儿女们善意地说她能活到100岁，她却担心如果真活那么大怎么整。让她念“阿弥陀佛”，半夜时因为忘记怎么念而哭得不行。她要强的甚至有些执拗，80多岁了还要坚持为家做点什么，坚持不让人看到她裹了小半的脚，她最怕的是麻烦别人，怕自己瘫痪，直到最后的时刻，她仍然那么清醒，反复叮嘱我们要好好过日子。
     仿佛在昨天，仿佛在眼前。不敢细细的去怀想，怕勾起那些记忆的碎片，不敢去想她的样子，怕脑海里定格那些揪心的画面。
     诧异于自己的坚强，亦或是麻木，老人走的时候，竟没有一滴的眼泪。这么些年了，她得了多少呢？物质这方面，自己没有遗憾，可她最需要的是物质吗？那次，她重病的时候，我陪她在一个床上，一个晚上，自己觉得好像心安。如果知道她这么快的离开，自己还会认为吗？
     八个儿女，四世同堂。大家都说她享福了，都说她年龄到了。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也没有人会关心一个老太太的生死，但对于她的儿女们，这是一个痛苦而无奈的现实:从那天以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是没妈的孩子了！

写于2012.03.12 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