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子王玲相识是在1969年冬天。那时,下乡已经有半年了,与她天天在一口锅里吃饭,一起下地劳作,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因为在一个集体户的上海知青有18人,9男9女,分别来自长宁区的7所学校,大多互不认识,少男少女的我们,情窦未开,羞于来往,故而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男女生之间并不熟悉。
快上冻前,队里让我们挖菜窖,要挖一个大大的菜窖,大得足够储藏我们18个人吃一冬的白菜、土豆、萝卜和大葱。给知青自己干活并无工分,男生大多不愿意干,队长大概看我老实,就分配我和几个女生一起挖窖。那天几个人忙活了一天,总算将菜窖挖出个模样来,傍晚,歇气时,一些同学回屋子喝水,我则在菜窖旁挖出的土堆上坐着休息。
抬头发现菜窖对面也有一个女同学没有回屋,站在土堆上,看着快要完工的菜窖,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作品。她着深紫酱红的罩衫,黄军裤,短发,带一顶下乡时发的棉军帽,这是上海女知青的一般打扮,没有特别之处。而我一眼瞥去:鹅蛋脸,弯弯的眉,觉得她很美,在我眼中端庄大方,神情坦荡、自信……
我不由地“砰砰”心跳起来,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一个连自己都感到羞愧的念头闪过:如果能娶她为妻就好了……!而这个念头稍纵即逝,接下来便是自责:下作,无聊,竟然会产生这样荒唐的想法。我觉得面对一个如此纯洁的姑娘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对人家的侮辱!何况,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那年,我17岁,她16岁。
我知道她的名字叫王玲时,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在上海过完1970年春节,大多数同学都早早回到了尚未解冻的黑土地,仅有几个女同学未归,其中就有她。
大地没有解冻,农活还不多,偶尔队里会让我们休息一天半天的,于是几个知青凑在一起玩玩牌,打40分或算24点。那天我们正在女知青借住的老乡家里玩牌,就听得远处的县道有汽车经过,不一会儿,就有人喊:“王玲她们从上海回来啦……”
正玩得起劲,故没有在意,直到几个女知青风尘仆仆,大包小包地走了进来,才意识到“王玲她们从上海回来啦……”跟我们有关,赶紧打完手上的那副牌,和知青小马灰溜溜的离开她们的屋子,此时,我明显地觉得有人不屑地瞥了我和小马一眼。这个瞥我们一眼的人,小马告诉我,她叫王玲。
1970年夏天,是下乡的第二年,集体户同学之间渐渐的熟悉起来,无论男女。而我与王玲从未说过话:一是没有机会,她是9个女生中,最为寡言少语的,很少听到与人闲聊;二是不敢接近她,总觉得自己心怀过鬼胎,有点自惭形秽。
她似乎一直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这个感觉,不仅仅是我,集体户的其他同学和老乡也认为她清高,不好交往。我更是有自知之明,根本就没有与之来往的念头,何况,那时的我个子矮矮的,一米七○都不到,其他同学大多比我高大得多,谁能瞧得上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