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县长潘明光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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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明光
1909 ~ 1951
  余文玉
1909 ~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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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纪念——伯父潘奕明先生追思会上的发言
潘叶挺  2016/1/11 12:38:00  浏览:1831

      这是一份追思会上的亲情怀念,也是上世纪一个特殊家庭的悲喜经历。潘奕明先生为黎川县民国时期最后一任县长潘明光长子,1946年前后曾在黎川县立中学读书,其后在赣州一中读完高中,并于1950年考取中正大学(今南昌大学)。提前大学毕业后,其被分配到华中工学院(今华中科技大学)任教,并在湖南大学任教至1979年。

    作为长子,青年时期的潘奕明先生经受了父亲潘明光在黎川的事变,随后承受父亲遇难家散人亡之痛。解放后中国大陆二十几年的政治运动中,潘奕明先生与家人天各一方,饱经磨难但守望相助,共同度过那一段艰难岁月,最终赴港与家人团聚,离世于香港。作为解放后社会阶层中这一群特殊身份和遭遇的人,他一生见证了上世纪朝代更替中社会的缩影,且有鲜明的历史烙印。

    这当中也体现了浓浓的伯侄深情,潘叶挺自幼得到伯父的关爱,在伯父资助培育下读完高中、大学,体现了中国传统家庭中的血脉亲情。作为家属代表之一,在将近两百位亲人、来宾和基督教教友面前,潘叶挺的发言打动了现场的每一个人,香港的亲人纷纷与之握手致谢;连见惯场面主持追思会的牧师亦为之动容。

                    


                       伯父潘奕明先生追思会上的发言

                               潘叶挺
                           (2014年9月,香港)


  各位亲人、各位长辈、各位来宾:大家好!
      我是潘叶挺,此刻请允许我代表家人和亲人怀念、追忆伯父潘奕明先生。
      伯父潘奕明先生于1931年6月26日出生于南京,祖籍江西省赣州市寻乌县,出身于民国一书香门第之家。父亲潘明光,早年毕业于上海大夏大学,并留学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归国后就职于国民政府实业部。母亲余文玉,系四川重庆名门淑媛,与父亲潘明光为大夏大学同窗,同在实业部任职。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父亲潘明光携带家人返回江西,就任蒋经国辖下江西省第四行政区督察专员公署参事。一九四一年春,母亲余文玉难产离世,未满十岁的伯父少年丧母。从南京到江西赣州,伯父在国家危亡战乱之中度过少年,故居为赣州市盐官路5号,物业仍在但被当地政府征用至今未归还。
      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结束,父亲潘明光被民国江西省政府派任黎川县县长,伯父随父赴任并于黎川县立中学就读。据江西黎川县当年知情人士回忆,少年时期的伯父开朗活泼,写得一手好字口才也甚好,曾经在黎川县举行的演讲比赛中得过第一名。
      一九四九年国、共内战后期国民党政府节节败退,1949年5月18日黎川解放,父亲潘明光被一下属拘禁向游击队献俘求荣,被新政权收押,并于1952年左右土改结合镇反时以“历史反革命罪”处决于黎川县。至此,伯父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父亲变故时,潘奕明先生正逢高中毕业考取大学之际,为此遭受沉痛打击。由于经济问题,原本可以考取上海同济大学的伯父改考了江西南昌国立中正大学(即今南昌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武汉华中工学院,任助教一职,并在此结识香港籍学生李仲银小姐,于1959年结为伉俪成就当今世间一段曲折忠贞的传奇金婚爱情。伯父因家遭巨变,性情变得沉默寡言。其时,胞弟奕安、后母运珠女士及其膝下四个儿女正遭受中国改朝换代后的政治运动,最小的同父异母妹妹在批斗中惨死于村中恶徒之手。潘奕明夫妇省吃俭用,从精神和物质上给了亲人最大的支持,让家人迎来邓小平上台后中国大陆实行改革开发,结束阶级斗争路线,过上安定自由的时光静度余生。
      伯父一生忠厚正直,在大陆政治运动的疯狂年代,大学也难于幸免,1958年其在政治讨论会上直言“大跃进”得不偿失而被冷藏不得升职,其后亦挨批挨斗。面对越来越失控、恐怖的政治局面,伯娘与伯父商议后只身返回香港,随后被学校除名,伯父也被调往湖南大学任教。此后,潘奕明夫妇经历了18年的牛郎织女生涯,自1973年起在足足期盼和申请了6年之后,1979年伯父才得以成功赴港阖家团聚。
      伯父赴港当年已经四十八岁,在大陆荒废了大半生黄金年华。虽是如此,其才华在香港仍得以施展,成为一名世界级水技术处理专家,工作至73岁才退休。赴港安定发展之后,历尽波劫的伯父感念乡下胞弟奕安及后母运珠女士半生艰难,乃倾尽全力弥补亲人,不遗余力培养潘家后代。回顾前半生,潘奕明先生表露过内心愧疚无法陪伴女儿成长,她们因父母长期分居两地未能充分享受温馨父爱,小女儿甚至在8岁才第一次见到父亲。但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感谢上天,更应感恩潘奕明夫妇坚定的爱情信约、亲情信念带给每一位后人生命的春天。
     伯父性格坚忍、宅心仁厚;解放后土改、镇反、肃反等政治运动中,留在大陆的国民党旧官僚及其家属后人大部分都成为镇压和专政的对象。在此等严酷的政治氛围中,潘奕明先生因父亲的历史原因,变得沉默寡言,避免了惹祸上身。作为长子,他必须保全自己,乡下后母孤儿寡母处境更凄惨需要有人支撑维持。在建国后不断涌现的各种运动和WG中、疯狂的革命热潮下,社会秩序混乱经济频临崩溃,被鼓动起来的各方各派的人互相揭发斗争,道德沦丧、伦理失常,有人为了保全性命或利益出卖朋友家人的悲剧常有发生,潘奕明先生生活在惊涛骇浪之中。伯父也无法再回乡下,否则命运可能比弟妹更惨,所以自上大学起寒暑假都只能留在学校,好些人还以为他没有父母家人。伯父本性忠厚善良,但自抨击大跃进知道世道险恶后再不涉政事,这让他躲过了不少历史灾难,独善其身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别人之事。
      爷爷潘明光身陷囹圄,伯父应该是第一时间知道消息,那时后母及弟妹均已经回到寻乌县乡下。同样,1952年左右爷爷潘明光于黎川县遇难,伯父亦是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因为担心后母无法承受,他让熟人尽量隐瞒消息,他说了一句至今让人听完后潸然泪下的话:“不能让后母再受到悲痛打击,她要是顶不住了,我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全都要饿死”。后母赖运珠女士是一位坚强忠贞值得世人敬重的女性,在险恶的生活环境和非人的政治压力下她守住了潘家保住了血脉,这一点伯父非常清楚,因此对她也是尊敬有加。
      在华中工学院教书期间,潘奕明夫妇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节省下来钱财,寄回乡下帮补后母日益维艰的生活,结果惹得后母身边的人眼红,告状到寻乌县政府,揭发这个反革命家属私藏财产或有不正当的经济来源,甚至怀疑与国民党还有往来要坚决打倒。事件惊动当时的县政府,上面派专人调查,后母拿出潘奕明先生的来信,证明钱财来源。县政府来人逐封查看信件,发现每封信中,伯父都要求后母和弟妹们“好好劳动、加入高级社,听政府的安排”,没有一句“反动”的话。伯父知道必须面对现实面对生活,甚至大陆改革开放后,他写给胞弟奕安的信中,也次次强调要“遵守法律”。一生坚忍如此,非常人可以想象,而其一生中的苦闷、无奈和悲哀,更是凡人无法理解。
      伯父定居香港后,尽情的施展了才华,他非常珍惜这一段事业的黄金期。随着大陆改革开发后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他因业务需要常常回到大陆奔波于国内各省市,处理各项大中型工程。用他的话来说,为国家的经济建设作了自己应有的贡献。作为曾经的“历史反革命”家属,在国内饱受政治之苦,半生郁郁寡欢不得志,然而一有效力机会又不念过往,全心全意为国家发展服务,足见其胸怀坦荡品格高尚。
      本人出生于一九七四年,其时伯父已在湖南大学任教。当伯父从信中得知消息后十分高兴,从长沙寄回一些粮票(国票和省票)、还有200元给我父亲,伯娘也从香港伸出援手,给予庆贺。当时国内还处于文革期间物资匮乏,必须凭票供应。这些珍贵的财物,是我出生后家里收到的最好礼物,先父亦因我的出生变得人生充满着希望。
      第一次见伯父,是在一九九一年夏天,我在江门市见到想象中的伯父伯娘。当时的第一印象是伯娘贵气逼人有一种自然的威严,而伯父英俊非凡风度翩翩,夫妻非常的登对。在其时起,伯父已经承担了我读高中的费用,九十年代我考取了华南理工大学(原来的华南工学院),到了广州读书,与伯父伯娘的接触机会增加了不少。因大陆实施了教育产业化,我上大学那年开始收费,伯父承担了我的所有费用,不然我的求学之路将不可能一帆风顺。之后,伯父每次出差路过广州,都会告诉我时间和下榻的宾馆,务必见面淳淳教诲,情深意切。和伯父伯娘见面是那时候非常开心的一件事,每一次伯娘自己的广州同学聚会也是我们见面的机会,伯娘在广州的同学我一一认识并保持着联系。读书期间,因当时通讯技术没那么发达,有一次学校宿舍的传达室电话接不上找不到我,伯父在夏季酷暑的中午时分横穿大半个广州找到宿舍为见一面,让我身边的同学羡慕不已。
      考究伯父的经历,他的内心世界还有很多东西不为人所知,但今天遗憾永无再叙之日。特别是在这两年在追寻爷爷的历史中,我对伯父这一代人的经历有更多的了解,为他们的不幸心痛也感恩他们的慈爱。伯父半生坎坷,但我认为其一生最为幸运之事是娶了伯娘这样的人生伴侣,他们的结合就像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人物郭靖与黄蓉,一个忠厚纯朴一个冰雪聪明,伯父人生中几个关键时刻和变化,都离不开伯娘的选择和决定,再次证明这也是他一生最为成功的地方。伯父晚年身体欠佳到离世的这段时间,伯娘更是悉心的照顾陪伴着他走完人生之路,其中点滴作为后辈我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今日,伯父已安详离开人间魂归天国,他的音容笑貌将永远留存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得以永生。斯人已去,但无论何时何地,伯父您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将永远怀念您!
     感谢大家的聆听,愿伯父在天之灵安息!愿伯父在天之灵保佑每一位亲人、朋友们,保佑您们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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