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昨晚我出了点状况，血压249/110、憋气，今天回不去了。请你吃完早餐后早点过来，带一条内裤，棉毛裤和一件ti裇。先别告诉棵棵，就说人家不让请假。谢谢！天冷，多穿点，围严实些，戴口罩。”
      这是大哥住在解放军海军总院，于2014年12月20日早上7点30分左右给家里的媬姆小李发的微信。没想到的是，信发出去不到2个小时，大哥就撒手人寰了。
      当我乘坐通往北京的动车上，怎么也不相信大哥突然离去的真实。我不能在车箱里大声渲泄心中的悲伤，也不能质问苍天为什么这么不开眼，让这样一位一生只顾得忙于操劳别人唯独不想自己的人过早地离去。于是，我只有拿起手机愤激点击：
      风雷乍起，
      大哥突西去。
      不知路途遥远，
      岂能急吼吼？
      阳关道有几条，
      够我兄妹行。
      送大哥泪满流，
      不尽思绪在心头。
      舒发出胸中的悲愤，心绪随着飞驶的车轮回到我们的往事年华。大哥从小就聪慧机灵，鬼点子就多，号称电磨子，说的是他脑袋转得快。加之家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层层管带。于是，大哥在弟妹中的威信就特别高，唯独我这个排行于三哥弟之中的女性，自小就养成娇惯任性的毛病，只有
      我敢和大哥叫板，久而久之，谦让于我也成了大哥的自然。
      成年以后，我们兄妹各奔东西，当大哥调到解放军报社工作后，大哥的家又成了我们的聚会的场所。
      好像是1987年的夏天，我出差到北京，大哥一定要我住在家里，说报社食堂又好又干净，再说，我们还可以说说话。于是，我住进了大哥报社的家。突然，一天的夜里被一女声吵醒。原来，那是当时在要闻快讯处工作的一位女记者在向大哥汇报突发的事件和请示如何处理的意见。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大哥工作的重要性和辛苦程度。他不仅经常要走南闯北地到各地调研采访，还需要有敏锐的政治洞察力，判断首长的意图，快速的反应力及处理事务的执行力。
      应该说，大哥在报社工作的那些年，工作是出色的，成绩也是显著的。于是，他又被调到中央军委办公厅工作。
      不幸的是，大哥因治疗心脏病，服冠心苏合丸，内含马兜林碱造成双肾的萎缩，他承载不了如此重要而又艰苦的工作了。
      1992年底，大哥向组织申请提前病退了。这可从2013年，大哥在向复旦大学周年纪念期间给同学的信，足以看出一个重病在身的解放军战士的经历。
      “全梅，老齐并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好！无奈请假，实在对不起了。相逢终有时，我期待着。这些日子梦回南京路，神驶小桥流水，醒来凝望海上弯月，思念更切，权让薄纸两页略载问候和汇报。
      1992年底，我向组织提请病假，在贾廷安同志的帮助下如愿以偿。二十一年过去，我大致干了七件事：
      1.由时任军委付主席杨尚昆扶持组建了中国国际名人俱乐部。经龚学平学长帮助改制了上海仲林舞剧团，经龚心瀚学长支持重建了杭州皇后飞车艺术团，在首长指挥下依托这三个机构我开了和台湾民进党接触的先河，邀请了台湾民进党时任主要领导人和国民党的时任中常委、中委、立法委员七十余人来内地观光，同国民党党营企开始了合作。
      2.由时任总理朱镕基批准、国家禁毒委支持，得益于缅共中委何华中夫妇时任十四军政委肖怀枢的帮助，组织实施了在西双版纳勐海县正面的缅北掸邦第四特区（金三角的一部分）和林明贤主席的合作，帮助山民发展经济替代罂粟种植，受到联合国相关组织和我国领导人的肯定和赞扬。
      3.作为执行任务的主要负责人之一，策划实施了瓦良格号航母的竞购和回运。
      4.和1994年病退的妻子相互扶持与病共存，同亲人一起照顾母亲助养第三代，尽享天伦之乐。
      5.帮助杨旭清教授进行国家一类抗癌新药双环铂的产业化，帮助师昌绪院士试验推广正光纳米有机肥。
      6.策划顾问了中国热带农业展览馆和三亚青少年热带农业科普基地的兴建。
      7.原创了傻瓜炒股法，和亲朋微信切磋保持脑力。
      前三项已经完成，后四项还在进行。自觉退休后的生活还比较充实、愉快；做的是自己喜欢的事，收入也比退休前高，幸福感指数较高。可惜的是今天无法倾听老同学的退休经，好在日后可看光盘弥补。
      我的手机号：13178990116，每天8点到22点待机；邮箱地址是6858198@163.com随时可以接受邮件；
      msn  是zhb100@hotmail.com大部分时间可以视频聊天；
      家庭住址是海南省陵水县海的陵河假日3栋3101室。
      我的家当然是，也永远是同学们来旅游度假的一个随时可用的温馨驿站。
      祝大家活的顺心，过的开心，返校欢乐，家庭幸福。
      军礼！
      想念你们的华布”
      不难看出，大哥虽然退休了，但他心没退。正像华华所说：“....因为您的世界太大，您想做的事情太多。您的世界里有惊涛骇浪，也有明枪暗箭。在那个世界里，您壮志凌云，纵横捭阖....长大后我们才懂得，您是在告诉我们什么叫精忠报国，什么是无私无畏。”
      大哥是位重亲情，讲正义，乐善好施的人。不管谁有困难，即便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要有难处，他都会为其解围済困。因此，家里一直宾客满堂，来人络绎不绝。客厅里常常是充满了笑声，这笑声帮助了别人，也营养了自己。
      自从爸爸去世后，大哥经常把妈妈接到北京生活。妈妈因恋家乡的父老乡亲，在北京过一段时间就要回肥。大哥就拿出足够的经费，让我和守福负责把干休所的房子重新装修好，以改善妈妈的住宿环境。2007年，大哥还邀请我们兄妹七人都到北京团聚。为此，他专门在北京郊区租了一个四合院供大家居住。大哥以他风趣幽默的风格款待了所有的亲人，让大家在那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假期。
      2012年，大哥的肾病开始恶化，透析迫在眉睫，但他还乐呵呵地说：“和棵棵一样，我是个福将，已顺利透析5次，没有不适应，开始了2、4、6下午透析的新阶段。”可谁心里都清楚，他是把痛苦藏在心里，他总是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我和守福分别于2005、2008、2014年三次到北京看望大哥和年迈的舅舅。记得那时大哥的身体已经相当糟了，由于冠心病、糖尿病、肾脏病的緾绕，他每天蛋白质的摄入量严格控制在18克以下，食物缺油寡盐，大部分的水果都不能吃，实在谗急了吃一、二块像豆腐卤那样大小的火龙果。就这样，只要前一天透析，第二天他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来往的朋友间，处理事务的会议中。
      2014年11月27日，我和守福从美国回国，为了不想让大哥操劳，事先我让儿子在北京定好酒店，并落实了接机的车。那天我们是晚上9点多飞机才在机场落地，到酒店后已近12点，心想第二天再说吧。没想到大哥一直在等我们的消息，后竟然打电话给上海的儿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电话到酒店。是因为11月20日给我写的“时过境迁，期盼你们归国首站来京畅谈。棵棵更是高兴，她说你正派仗义，她和你最投机。...其实不必那么客气，许多事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动动嘴而已。既然你们已经安排妥贴了也好.....等待你们的到来。华丽夫妇月内也会来，不知能否来京相聚。他们以后怕是要长居科威特了。见一次面也不容易。这时，我想起了蒲公英。花草如此，人何尝不是这样有顽强的生命力，能在所到之处生根结果，生生不息呢。
      北京冬天多有雾霾，要有足够的准备，北京室内外温差大着装要易于转换。
      祝旅途愉快安好！”的一种期盼吗？不，决不仅仅是这些。他还是在尽一个大哥对妹妹的责任，他是对远方归来妹妹安危的担忧。
      在北京那几天，我们海聊神侃，相互间倾吐着深深的情意。当他问我昨晚吃了什么后，中午席间就有一盘我最喜爱的醋溜鱼。当我看到大哥只是用筷子扒些鱼刺用舌头舔舔鱼汤的味道时，心里阵阵酸楚；当我看到大哥为棵棵姐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病历时，心中不免又产生出无限的敬意。大哥就是这样，心里装的总是别人，唯独没有自己。谁见过装订整齐大哥的病历？
      再看一封大哥的邮件：
      “大家好！玲妹近三个小时（这里有误，是近一个小时）的手术顺利，术后四个小时就能借助助步器走了三米，二十四小时后学会了上卫生间，上下楼和一些锻炼项目，而且达到了医院设定的指标，随后出院，很使人欣慰。手术的最终结果是要看日后玲妹的了。疼痛是难免的，但没有短期的疼痛，怕也没有常人般的行动自如。坚持吧，坚持二次手术成功，再坚持半年的康复锻炼，什么都会好的。预祝康复顺利！
      华丽说，妈妈正在创造奇迹，也许一个月后可望出院。棵棵出院后比住院时强了许多，中药果药齐吃，睡眠饮食不减，精神很好，体重见长，‘在共产党领导下，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来’。我一、三、五晚间透析，状况几近三亚；人见人说我身体好，无一例外，说明三亚两年没有白呆，大家放心就是。
      祝亲人晚辈健康愉快！
                                                华布”
      像这样的充满亲情的邮件还有很多很多，我至今仍保留着这些信件。因为，它们时刻都在温暖着我的心。
      离开北京那晚，大哥执意要送我们到去酒店的十字路口。我们已经走了一段路了，回眸一看路灯下飘散在大哥头上稀疏黑白相间的花发，忍不住，我冲回去和大哥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没想到这次拥抱却成了我们兄妹间永别的一抱。
      当写到此时，我打开了大哥的记念舘，惊喜地发现大哥的同学王胜利的来信。
      “2015.1.22日
      时间真快呀，一眨眼，华布去世已逾月了，生命无常，人生苦短。这一个月我和全梅多有沟通，大家感到华布的去世打击太大，因为华布是我倆随时可以拎起电话沟通的朋友。她说，她至今还有给华布发短信、打电话的冲动。我想奇怪了，我怎么也有这种冲动，我至今不舍得删除华布的通讯记录，真是舍不得失去这样一位可以真诚交流的朋友呀！”
      到今天为止，我建大哥的记念舘还不到480天，可来舘和大哥交流的就已经有4501人次了。我想，大哥在天堂也不会寂寞。
      我不知道大哥在给小李发过微信以后在想什么？但我想：一个人，在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努力超越自己，尽管他没有来得及问自己是否满意。可是，我们可以替他回答：
      他来过，很优秀！.....我相信，像这样头发丝里都透着智慧的大哥会让天堂从此有了无数的笑声。
      让我们相约，与亲爱的大哥天上见！ 
                                                华玲 2016.6.8于美国波特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