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1995年某日。
地点  某中学高二5班教室。
人物  刘华——高二5班的女生。
 　　 黎玲——高二5班的女生。
 　　 常野——高二5班的男生。
 　　 莫谷——高二5班的男生。
 　　 其他女生若干。
场景  这是一间普通的中学教室，舞台左侧是门，门框朝外挂着写有“高二5班”的牌子。教室内离门不远处是一块黑板，黑板面朝右侧，正对着几排课桌和课椅。课桌椅分两组排放，每一组都有四五排，靠舞台外侧的这一组将是几位主要人物的座位。
 　　　
 [大幕拉开时，正是一天的早晨，一些女生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开始上早自习。黎玲也来了，坐在舞台外侧一组的某个位子上，似乎是在看书，但更像是在等候某人的到来。
 刘华  （人未到，歌声先至）“给我一杯忘情水……”（身影出现在门口，大叫）哇，黎玲！
 黎玲  （立即迎上去）刘华，你可来了，昨晚怎么样？
 刘华  天哪，天哪！我都要死过去了！（边说边浑身颤抖）我太激动了！我太兴
   奋了！我太发狂了！我太……我太……
 黎玲  抽筋！
 刘华  我太抽筋了！
 黎玲  到底怎么样？你快说呀！
 刘华  （边说边比划）他……他……他给了我一个飞吻！
 黎玲  （两手紧握于胸前）呀！——飞吻！
 刘华  我知道他那个飞吻肯定是给我的，虽然我坐在楼上25排，但我扔下去的那盘磁带正好打中
   了他的背……
 黎玲  是吗？
 刘华  （不好意思）虽然有好几百盘磁带打中了他的背，但他一定知道哪一盘是我扔的。
       [女生甲、乙上，侧耳静听。
 黎玲  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刘华  （眼望远方）我对他说：“Andy，我好想你，来看我吧，要不给我写信，我不能没有 
   你！”……（一字一顿）我都录在磁带上了。
 众    啊！……
 黎玲  他唱了哪些歌？
 刘华  唱了，唱了，都唱了，你听过的他都唱了……都唱了！
 黎玲  （连连叹气）哎呀，哎呀，我怎么就没去看呢？不然的话，指不定也会被他飞一个吻呢！
 刘华  谁让你舍不得钱呀！
 黎玲  （大急）我哪里是舍不得钱嘛？我妈说：“都快上高三了，整天就知道歌星歌星，考不上
   大学看你怎么办！”
 刘华  好啦，好啦，等下次吧。（忽然想起什么，对四周）哎，你们知道昨天下午我路过体育场
   大门时看见谁了？
 众    谁？
 刘华  猜猜看。
 黎玲  我怎么知道你遇见哪个呆子了。
 刘华  一点儿没错，就是呆子，天下最大的呆子！
 甲    莫谷？
 刘华  就是他！
 乙    这个呆子又干什么了？
 刘华  干什么？干什么？他，（话音里带着哭腔）他在用演唱会的票换足球赛的票！
 众    啊？！
 黎玲  （几乎昏厥）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刘华  他有什么不敢？天下最大的呆子有什么不敢！
       [常野手托足球上。
 刘华  （见之大叫）常野！
 常野  （大惊）妈呀！（转身奔出教室）
 刘华  回来！
 常野  （胆战心惊地回到门口）刘小姐，不是想找我打架吧？
 刘华  谁要和你打架？过来，过来！
       [常野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众人围上。
 刘华  昨天看了没有？
 常野  什么？噢，当然看了，三比二，我们赢了！
 刘华  什么赢了输了！……那个！
 乙    那个！
 常野  哪个啊？——还有一场比赛？
 黎玲  哎呀，呆子！演唱会！
 甲    演唱会！
 常野  什么？演唱会？（走上座位）谁的？哪个家伙又来了？
 刘华  （深情地）Andy！
 常野  安、安迪，谁呀？没听说过。
 黎玲  刘德华！
 常野  哟，是刘大哥呀！我忙着看球赛了，没提防他什么时候溜过来了。
 众    （大笑）哈哈……
 刘华  刘德华都不看，看什么破球赛，你白活了！
 常野  是，是，刘小姐训斥得对，这回“牛德华”让我给漏了，下回“马德华”来一定去看！
 刘华  你有完没完，气死我了！
 黎玲  我说你常野——常老先生啊，也真快成老古董了，如今越发呆得可以，连什么该看什么不
   该看都分不清了。再不长进的话，就怕过几天真的要和莫谷一样去干傻事了！
 常野  （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您教训得对！可是我有什么法子？这老毛病是我家祖传的。当
   年我爷爷就稀里糊涂没赶上参加大革命，现在也别怪我跟不上潮流。
 刘华  你还有理！
 常野  那是！……哎，你们刚才说到莫谷，他又干什么了？
 众    他……
 黎玲  他——我说不出口，你还是问刘华吧。（向甲）陪我去找一趟物理老师，我还有两道题不
   会做呢。（同甲下）
 刘华  （挥舞起拳头）他用演唱会的票换了足球赛的票！
 常野  啊？行啊！这小子为了看球赛想出这么一招，（起身，转圈）学聪明了，学聪明了！
 刘华  聪明个鬼！天底下还能找出几个呆子干这种傻事？你说，他呆不呆？
 乙    呆不呆？
 常野  啊，啊，呆！呆！（干笑）哈哈，他可真呆，比我还呆！
 刘华  （气呼呼地）何止比你呆？他是天下最大的呆子！大概到现在刘德华长什么样他还不知
   道！
 乙    还不知道！
 常野  有可能。（忽然想起什么）噢，不，那还不至于，怎么着他也是看过刘大哥那张漂亮脸蛋
   的。
 刘华  你又瞎说。
 常野  哎呀，刘小姐，你别忘了，（在座位上坐下）他是我同桌，他有什么我会不知道？
 刘华  什么？这个呆子还能有什么？（与乙围上前）
 常野  他说，他有一张刘德华亲笔签名的照片。
       [几秒钟的沉默，刘华的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刘华  （颤抖着）你说什么？
 常野  （对刘华的表情感到恐惧）哎哟，刘小姐，你别吓我。
 刘华  （继续颤抖）再说一遍！（上前一步）
 乙    （亦感到恐惧，急拉刘）别，别……
 常野  别，别呀，我没说错什么啊！
 刘华  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常野  再说，再说一遍？好，好，我说……莫谷，莫谷他有一张刘德华亲笔签名的照片……
        [常野话音未落，刘华已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尖叫。这声尖叫实在要比上课铃声还令人震
   慑，常野浑身上下一阵剧烈的痉挛，乙则跌倒在座位上，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而刘华却若无其
   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已从她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
   的是和颜悦色。
 刘华  （温和地）常野……
 常野  （打了一个寒战）刘，刘小姐有何吩咐？
 刘华  哎呀，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难道没有名字吗？
 常野  噢，是，刘小姐！……噢，不，刘——华！……怎么这么别扭，我还是喊你刘小姐得了。
 刘华  那就随你的便吧，真不好意思！（作害羞状）……噢，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当真？（围常野转圈）
 常野  反正莫谷是这么亲口对我说的。
 刘华  他怎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呢？
       [女生丙放下书，同乙一起围拢过来。
 常野  那你得去问他。
 刘华  像他那么傻，怕是对这张照片不太在乎吧？
 常野  像他那么傻——也还真说不定。
 刘华  （笑容又有些异样）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
 常野  问什么？
 刘华  （话音开始变调）他到底需不需要那张照片？
 常野  人家的东西，关你什么事？（起身）……咦？刘小姐，你该不是想……
 刘华  （一把抓住常野的胳膊，脸上的表情痛苦之极）我，我……
 常野  （不知所措）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光天化日，这可是新中国，说着说着就要行凶
   啊？
       [乙、丙急上前，劝阻。
 刘华  （声泪俱下）求求你……帮帮我……
 常野  哎呀，刘小姐，有事尽管说嘛，犯不着这样啊，黄世仁他孙子都死了！
 刘华  （继续哀求）你一定要帮我！
 常野  （无可奈何）好，好，帮你，帮你！看在你我前后座位的份上，……我说，你放了我的胳
   膊行不行？一来被你捏得疼死了；二来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耍流氓叫你给抓住了呢。
 刘华  （松手，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的心肠最好，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常野  先别拿糖衣炮弹轰我，我这人经不住夸。——说正事！
 刘华  （由乙、丙扶至座位上坐下）……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常野  这会儿怎么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刚才的那股劲哪儿去了？不好意思说就算了！（欲走）
 刘华  不，不，我说。……你，你能不能劝劝莫谷，让他把那张照片转让给我？
 常野  什么？转让？他的东西干吗要转让给你？
 刘华  因为，因为我想要。
 常野  你想要他就给你啦？那我还想要白宫呢！
 刘华  是啊，他肯定也想要，……可他是个呆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演唱会都不看，还在乎一
   张照片？你说是不是？
 常野  我说“是”有什么用？你想要，自己跟他说去，拽上我干什么？
 乙    （帮腔）你是他同桌嘛！
 刘华  就是了！你们俩那么要好，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常野  可有人说我“呆得可以，快跟莫谷差不多了”。
 丙    那是黎玲说的……
 刘华  黎玲那家伙别理她，尽瞎说。你的口才我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常野  哎呀，不行，不行！这种事我可从来没干过，怕是也说不出口，你还是另请他人吧。
 刘华  （又起哭腔）常野呀，你真这么见死不救？
 常野  （又软了下来）哎哟，我还真扛不住你这眼泪。
 刘华  那答应了？
 常野  （无可奈何）我……（猛然）哎，你怎么知道那张照片是真的还是假的？
 众    （齐转身，看刘华）就是啊……？
 刘华  （愣了一下）呃……噢，不用担心，肯定是真的！
 常野  你怎么知道？
 刘华  你忘啦？上回莫谷说他的那个表姐——那个住在香港的表姐，不是参加过刘德华的歌迷会
   吗？
 众    对，对！
 常野  好像是说过，那又怎么样？
 刘华  你怎么这么笨！既然参加过歌迷会，弄一张签名照片还不跟玩似的？
 常野  可也是！……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怕是咱们全城也只有这一张了，莫谷再呆，也不会不知
   道这张照片的价值，他凭什么就会给了你？
 刘华  （低声与乙、丙商量，一咬牙）实在不行，我就出高价，看他卖不卖？
 常野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有多少钱？能出多高的价？
 刘华  （两眼直视前方）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买！出去打工挣钱也要买！
 众    对，对！
 常野  至于吗，为了一张照片？咱们可是社会主义！
 刘华  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了，你还婆婆妈妈干什么？真不像个大老爷们！
 常野  别，别，千万别动气啊，帮你就是了！……我这张脸也不要了，豁出去坑一回咱情同手足
   的阶级弟兄！
 刘华  （满脸堆笑）那就谢谢你啦！（抱拳）多谢常先生！（握手）再谢常先生！
 常野  （急抽手）现在高兴还早了点吧？照片还不是你的呢。——我看，咱们先不去想怎么挣
   钱，怎么要价；最大的指望，就是莫谷今天比以往哪一天都要呆，呆得连好坏都分不清。
        [莫谷上。他天生一副老实样，甚至给人的感觉有点呆头呆脑、傻里傻气，反正所有跟他
   交往的人都只可能想着怎么骗他，而不用担心会被他骗。这会儿他慢吞吞地走进教室，两眼茫
   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
 莫谷  哎呀，常野，你先来了？哎呀，常野，昨天那场足球赛你看了吗？哎呀，我告诉你哦，太
   精彩了！噢，噢，还有，我们赢了，三比一！你说厉害不厉害？
 常野  三比二！我说老兄，几比几都搞不清楚，看的什么球啊！
 莫谷  啊？三比二啊？噢，噢，我怎么搞错了？……（不好意思）嘿嘿，常野啊，我们进球的那
   个10号叫什么名字啊？
 常野  （不耐烦地）哎呀，你管他叫什么呢！（将莫谷一把推到座位上）好了，好了，别去想球
   赛了，我有事跟你商量。
 莫谷  等会儿，等会儿，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常野  别想了，过会儿我告诉你。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跟你商量。
 莫谷  是吗？怎么不早说？
 常野  （平静了一下自己）呃，是这样……莫谷啊，我记得有一次你对我说过，你有一张照
   片……
 莫谷  照片？我有不少照片呢，你说的是哪一张啊？
 常野  不是你自己的，是那一张——那个谁的，你再想想看……
 莫谷  （莫名其妙）谁呀？
 常野  哎呀，刘德华嘛，也叫什么安、安迪的。
 莫谷  噢，你说刘德华啊？对，是有那么一张，咧着嘴笑呢……
 常野  （打断）好了，好了，我不管他怎么笑的，那上边是不是有他的签名？
 莫谷  有啊，反正不是我签的。
 常野  那就行了。
 莫谷  （仍然稀里糊涂）行什么啊？
 常野  是这么回事……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听不见了。自从莫谷一走进教室，刘华就紧张地坐在自己的位
    子上一言不发，两手紧握在胸前，眼睛看着地板，浑身抖个不停。乙、丙守在她的身边，同
    样坐立不安。
 莫谷  （一直呆呆地听着常野的转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半晌）……既然她喜欢，送给她就
   是了。
      [莫谷话音刚落，刘华便迸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且醉了一般地倒在了乙、丙的手臂上。常
   野则迅速地捂上了耳朵，莫谷被吓得不知所措。
 　　 [黎玲与甲走进教室。
 黎玲  （见状急将昏厥过去的刘华扶起，拍打着她的脸）怎么啦？刘华，快醒醒！
 刘华  （吐出一口气）啊——
 　　　　[甲向乙、丙询问。莫谷与常野则放下心来，转身去聊别的事情。
 黎玲  啊什么？你中邪啦？
 刘华  （看着天花板）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我真的好幸福，真的好激动，真的好高兴，真
   的……（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抓住黎玲的手）黎玲啊，他给我了！（渐带哭腔）他给我了……
 黎玲  （打断）给你什么了？迷魂汤啊？
 刘华  Andy！
 黎玲  （没好气地）他把Andy给你了？你别吃错药了吧！
 刘华  （大叫）Andy的照片，亲笔签名的照片！
      [黎玲随即也是一声尖叫，且音量与刘华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全班再一次躁动，常野和莫谷
   吓得直捶胸口。
 常野  哎哟，我受不了了！咱们高二5班今天是中了邪了——知道的是歌星们在吊嗓子，不知道
   的还当是日本鬼子又进村了。
 莫谷  我的妈呀，心差点儿没跳出来。
 常野  （突然想起）我说莫谷，反正你家就在学校旁边，不妨现在就跑一趟，把照片拿来吧。省
   得一会儿被吓出心脏病，还得劳驾大伙把你我送进医院。
 莫谷  啊？什么？现在就去拿？——好，好，行，行，你在这儿等着我噢。（起身向门口走去）
 常野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二人同下）
 黎玲  （终于从癫狂的状态清醒过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刘华）你从哪儿弄来的？
 刘华  莫谷，莫谷给我的！
 黎玲  什么？那个呆子……
 刘华  （得意地）是的，就是他！
 黎玲  他也配有这种照片？
 刘华  那当然，你别小看了他！
 乙    我证明。
 黎玲  他就那么轻易地给了你？
 刘华  （眉飞色舞）是的，就那么轻易地给了我，而且是心甘情愿！
 丙    我证明。
 黎玲  （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耍了什么手腕？
 刘华  （高傲地扬起头）我是谁？——用得着吗？
 黎玲  （试探）比如说，你连蒙带骗，把他搞糊涂了……
 刘华  他那个呆子，还用得着我骗？智商几乎是零。
 黎玲  要不，你肯定给了他什么好处？……你是不是认他当叔叔了？
 刘华  你才认他当叔叔呢！我也不是傻子。
 黎玲  （背过身）你本来就是傻子！
 刘华  你说什么？
 黎玲  没说什么。……那，那你给了他多少钱？
 刘华  给他钱？——美不死他，我想都没想过！
 黎玲  （开始发抖）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再傻也知道这张照片是个宝贝。难道你一开口他就
   给你了？
 刘华  （得意忘形）谁让我有魅力啊？
 黎玲  （满脸妒意）不嫌害臊！
 刘华  什么？
 黎玲  没，没什么，我说你有福气。
 刘华  那是！再说了，你把它当个宝贝，可莫谷指不定把它当成废纸呢。（拍拍黎玲肩膀）要有
   耐心，说不准哪天Andy就上你家去了！
 黎玲  呸！说的比唱的好听！
       [刘华开始在其他女生的座位间穿梭，时不时地低下头耳语几句。于是教室里尖叫声不
   断，所有女生都像变了个人似的，或摇头，或颤抖，或坐立不安，且频频把饱含艳羡和妒意的
   目光投向刘华。而刘华的步履则越来越轻盈，她的头颅愈发高昂，俨然已成了班上的“女
   皇”。
        [莫谷与常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甲    （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大叫）来了，来了，他们回来了！
        [刹那间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涌向了门口。
 常野  （吓得退后一步）这是何必呢？没必要列队欢迎吧！
 莫谷  （躲在常野身后）她们是不是想跟咱俩打架啊？怕死人了！
 常野  不是想跟咱俩打架……
 莫谷  那是跟谁啊？
 常野  是跟她们自己打架。
 莫谷  （更加不明白）她们自己打什么架啊？你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常野  你当然不懂了，你要懂就不会把照片给她了。（拉着莫谷往里走）来，让一让，让一让，
   好人不挡道！
 莫谷  哎，常野，我记得是“好狗不挡道”。
 常野  别废话！
        [常野拨开众女生，拉着莫谷走到刘华面前。随后他们便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常野  老同学，明白了吗？现在你身上装着的那个宝贝玩意儿就是“政权”！
 莫谷  （更加糊涂）什么？“政权”？
 常野  （指指四周）你看，那么多无产阶级包围着咱，咱能不把它交出去吗？
 莫谷  是，是，我成“胡汉三”了。
 常野  （继续启发）老同学，你知道中国的革命是怎么胜利的吗？
 莫谷  不知道。
 常野  （两只手一比划）农村包围城市啊！
 莫谷  （似懂非懂）噢……
 众    （急不可耐）快点！快点拿出来啊！
 常野  老同学，别磨蹭了，快拿出来吧，不然她们非吃了你不可！
        [莫谷哆哆嗦嗦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本子，再将本子慢慢打开，灿烂的肖像冉冉升起，教
   室里顿时四壁生辉。女生们一阵躁动，一齐往上涌。
 常野  （被挤出了人群）哎，哎，这还有喘气的呢，差点儿被你们挤扁了！
        [刘华颤抖着，双手接过照片，笑声中带出了哭声。
 常野  哎哟，刘小姐，您手上这孩子该不是十世单传吧？悠着点，可别摔了！
 众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举高一点！
 常野  （摇头）至于吗？又不是看杀头！
 刘华  （忽然扬起脸，对准照片上价值所在的签名，献上了划时代的一吻）啊！……
 众    哇！（明显地咽了一下口水，眼中露出妒意）
 常野  哎哟，刘小姐，您这一吻可真绝了！特像那谁——萝卜小丝，噢，不对，波姬小丝！
 莫谷  （一直紧张地望着刘华，突然间想起什么，万分抱歉地）真是不好意思，诸位女士们，我
   实在没想到会这样！真对不起，我明天一定再多买点——便宜得很，八毛钱一张，就在我家门
   口的地摊上……
 　   [莫谷话音一落，教室里一片死寂。常野凭经验又一次以最快的速度捂上耳朵，但刘华并没
   有发出第三次尖叫。
 常野  （松开双手，吃惊地）邪门了，刘小姐什么时候变成淑女了？
      [笑容在刘华脸上逐渐凝固，让人想起“回光返照”。四周女生顿作鸟兽散，纷纷将骤变的
   目光从刘华身上移开。有的露出一丝微笑，有的频频摇头，有的干咳几声，但脸上都带着十二
   分的满意，仿佛占了很大的便宜。众人各自回到座位上，有的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了书，但无一
   不用眼睛瞟着刘华。
 莫谷  （傻子似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哎，哎，你们别走啊！……想不想买照片，跟我
   说一声就行了。
 常野  （一把将莫谷拉回座位）多什么事？你的任务完成了！
 　[刘华木呆了半晌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看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每位同学的面前。
 刘华  （满脸陪笑）黎玲，你刚才没有看清楚吧？喏，现在给你好好看看……（递上照片）你看
   这签名，多漂亮！
 黎玲  （不屑一顾）看清楚啦，刚才我就站在你身边，很荣幸！
 刘华  （强忍泪水，又一一走到甲、乙、丙的身边，巴结地）瞧瞧，Andy有多帅气！这鼻子、这
   嘴巴……
 甲    （头也不抬）你去拿给别人看吧。
 乙    （皮笑肉不笑）你赶快收好了，万一搞丢了，我可担待不起。
 丙    （用书本挡住脸）别打扰我，我要读外语了。
 刘华  （默默地将照片放进胸前的衣袋里，双手紧紧地按住它。半晌，突然一个转身，走向莫
   谷）莫谷，今天我真得好好谢谢你！——这张照片真是太珍贵了，太难得了！我一定要多保存
   一些，麻烦你再帮我买十张，不，二十张！
 莫谷  好，好，没问题，明天早上一定带来！
 黎玲  （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我也要！莫谷，给我带五张！
 甲    给我带十张！
 乙    我要二十张！
 丙    还有我……
 众    我也要！我也要！
 莫谷  （难以招架）慢点，慢点，让我拿笔记下来……
 常野  （拍拍莫谷的肩膀）老兄，我看你批发得了，该你小子走运！
 莫谷  （不明白）你说什么？
 常野  你要发！
       [在一片喧闹声中，大幕缓缓落下。

                                                  ——写于1994年5月（时年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