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药物所，已经是国内研究发展新药的为数不多的研究机构之一。尤其在当前国内药厂还没有自己的研究所的情况下，对祖国医药事业的发展更是起着不可缺少的作用。而药物所之所以能有今天，和赵老的精心设计，精心布局是分不开的。在创建药物所得前后，赵老就立志发掘祖国医药的宝库，从丰富的中草药资源中，提取具有生理活性的成份，发展成为治疗疾病的新药。他在建所宗旨中是这样写的：“用最近之科学方法，研究各种药物，以应新医学界之需要，趋 研究我国国有之药物。”但是在旧社会，科学的发展受到各种条件尤其是经费的限制，药物所的编制从来没有超过十来个人。由于缺少药理工作的配合，他提取分离的化合物，只能找机会寄给他在美国的朋友药理学家陈克恹，零星做点试验，因此他从中草药发展新药的愿望，在解放前始终不能实现。分离得到的结晶，大多只能作为样品收藏而已。解放以后，党和政府十分重视和支持科学研究工作，赵老的工作也得到了支持，经费来时宽裕了，编制也没有问题，他就一心一意规划扩充，不仅进一步加强植化方面的工作，而且陆续建立了合成、药理、抗生素等等部门，从国内外聘请专家，主持各个部门的工作，使药物所逐步发展成为今天这样规模的，化学和生物两个学科互相渗透，互相配合的研究机构。在药理方面，他先请来了丁光生先生，建立了血吸虫、高血压药物的筛选模型，又争取了留苏回国的胥彬同志，建立了神经药物的筛选模型，在这个基础上，成立了药理室。随着中年骨干的成长，又按学科发展为三个药理室。从药物筛选、药物作用机理到系统深入的基础研究，到现在可以说在各方面都已经有比较雄厚的基础。这些年来，经药理室试验推荐临床的药物在50个以上。神经药理学的基础研究在国内已有一定的地位。在合成方面，赵老先请高所长从英国回来开阔合成药物研究，不久又请嵇汝运先生参加，在这个基础上成立了合成室。以后不断发展，现在既有偏重应用的药物化学，又有偏重基础的精细有机合成，也有一部分生化工作。在药物化学方面，这些年来为开发新药做出了一定贡献。以肿瘤药物为例，我国自己创制的合成抗癌药物大概10种左右。其中有一半是我们所合成的，而且有三种载入了我国药典。在精细有机合成方面，最近完成的美登素全合成，体现了相当高的水平。在抗生素方面，赵老从农业大学请来了蔡 生同志建立抗生素室，开展采集土壤样品分离抗生素产生菌的工作。陆续找到了制霉菌素、新霉素、放线菌素K等生产菌种，为我国抗生素生产工业作出了一定贡献。最近又开展基因工程研究，在青霉素酰北霉基因工程菌的工作中取得了良好的结果。在植化方面，赵老除自己坚持实验工作，带教学生之外，又请来了曾广方和朱任宏先生，建立了植化室，不断改进技术，更新装备。这些年来，已从各种植物中分离并解决了100多个新化合物的结构，其中有8个和合成室配合，进行了从分离定结构到全合成的系统工作，在这些化合物中，有半数是生理活性成分，其中有22个已发展成为新药。
概括地讲，这些年来，我所从天然产物（包括中草药和抗生素）和合成两种途径来源，通过自己的药理筛选创制新药，对祖国的医药事业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并且在这一过程中，在天然有机化学和神经药理这两个学科领域，打下了良好的基础。饮水思源，这些成绩的取得，从根本上说，是由于党和政府的关怀和支持，但是在实际工作上，首先应归功于赵老的深谋远虑，创业艰辛，也应归功于他的继承者高所长对赵老遗愿的积极贯彻和苦心经营。我们今天纪念赵老，就应该以实际行动，沿着赵老的轨迹，把药物所的工作推向新的高度，出更多的成果，出更多的人才。
下面我还想对赵老个人的研究成果和贡献作一些扼要的介绍。在解放以前，他对常山、麻黄、曼陀罗、延胡索等30多种中草药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分离得到了几十种化合物的结晶。虽然当时缺少药理的及时配合，他还是和人合作，发现了常山碱的抗癌作用。还摸索到了通过草酸盐结晶溶解度的不同，分离麻黄素和复性麻黄素的方法。这个方法较长时间一直被工厂采用，作为生产麻黄素的工艺。解放以后，他深切体会到党和政府对科学事业的支持，更激发了把毕生积累的学问和经验贡献于国家医药工业的发展的热情。当时我们国家的医药工业，严格地讲，还处于空白状态，绝大部分药品依赖进口。而帝国主义禁运又给进口制造了困难。赵老在短时期内，为填补空白，扩大药品生产品种作出了很大贡献。他首先指导解决了青霉素钾盐的结晶方法，对青霉素的生产起了重要作用，接着根据他在法国药厂工作时的经验，指导解决了普鲁卡因的生产工艺，还接受西南军区的要求，解决了常山叶中常山碱含量的简单测定方法（因为当时药品缺乏，西南军区搞了常山种植场，用常山叶作成丸药，用以治疗癌症）。与此同时，在以植物为原料的药品生产方面，他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先后解决了从曼陀罗提取阿托品和从紫花洋地黄提取洋地黄毒甙的问题，研究确定了非常简单实用的提取工艺，并指导杭州民生药厂技术人员掌握生产技术，然后回厂投产，这两个药物迄今仍是该厂的主要产品。为了解决降血压药利血平的生产问题，他积极进行了从国产萝芙木中提取利血平的研究，虽然从所能采集到的植物品种中找不到需要的利血平，却分离得到了另一种具有降低血压作用的新生物碱，当时命名为罗芙甲素，在莲子心降压成分遵心碱的研究中，他帮助年青同志，把不能结晶的无定形粉末转变为可以结晶的高氯酸盐，才使后来的结构研究得以顺利进行。这一段时期，他年过花甲，又负责着全所的工作，还是孜孜不倦，在实验室高效率地搞出了累累成果，的确值得我们钦佩，值得我们学习。
最后，我还想介绍两个他的前期工作，经过了漫长的历程，在他身后才开花结果的故事。在解放前，赵老从中国产延胡索植物中分离得到了十来个结晶成分。他认为至少有一个或几个应该会有镇痛作用。因此在胥彬同志回国之初，就把这些结晶交给胥彬，并为他配备助手、实验室以及必要的仪器设备，进行镇痛试验。果然经过反复试验，发现其中的延胡索乙素（后经证明即四氢巴马汀）具有镇痛和镇静作用。并证明左旋四氢巴马汀的作用更强，而右旋体的作用极弱，后来朱老发现和证实我国西南地区出产的千金藤属植物中含有丰富的天然左旋四氢巴马汀以及巴马汀氢化后成为消旋四氢巴马汀，从而发展成为具有良好镇痛，镇静催眠作用的新药。在1964年由中国科学院联合化工部和卫生部组织鉴定通过，正式列入国家药典，并且获得国家“四新”二等奖，也收载入我国药理学教本中，Bnrger的《药物化学》一书也加以收载。这项研究工作被当时药学专家们公认为解放后科学整理中医药成功的范例。这个药已经以各种商品名称进入香港、东南亚的国际市场。在这个基础上，金国章同志自1979年以来，继续研究它的作用原理，证实四氢巴马汀是脑内多巴胺受体的阻滞剂，而他的右旋体极可能是脑内多巴胺的排空剂。这些工作为延胡索乙素的中枢作用机制提供了重要的根据和解释。与此同时，开展了四氢巴马汀同类物的研究，证实四氢小檗碱，左旋千金藤啶碱都是多巴胺受体的阻滞剂。因此认为四氢原小檗碱同类物是新化学类型的多巴胺系统的活性物质，有发展前景，不但可能开发成为神经系统的有效新药物，还可能作用于心血管系统。另外一个例子也和赵老有关，就是我所开发的心血管药物常咯啉，这本来是合成室同志在设计抗癌药物时，根据赵老发现的常山碱（常山碱抗癌效果好，但有副作用，不能临床应用）简化结构而合成的。药理筛选结果，抗癌作用不够理想，却意外地发现有治疗心律不齐的效果，已经鉴定投产，这个新药还引起了国外同行的兴趣，药物化学杂志最近连续发表了又关常咯啉结构改造的研究报导。
我只是在赵老研究生活的后期，才有接近他的机会。了解很不全面。上面的介绍，只能是一鳞半爪，挂一漏万，但我想即使是这样，也可以看到他为祖国科学业毕生辛勤的献身精神。在纪念赵老100周年诞辰的时刻，我愿和全所同志们一道，怀着对赵老万分崇敬的心情，以赵老为榜样，为祖国的四化建设奋斗终身。
中科院上海药物所所长 谢毓元
1985.12.11
